“朕不準!”
梁皇枯瘦的手指突然攥緊錦被,金絲云紋在他掌下皺成一團。
寢殿里彌漫著濃重的藥香,混著龍涎香特有的沉郁,卻壓不住皇帝喉間溢出的血腥氣。燭火在鎏金蟠龍燭臺上跳躍,將十六皇子姜辰的影子拉得頎長,在青金石地面上扭曲如蟄伏的獸。
“父皇,兒臣絕對有能力離間北羌,從而挑起北羌兩大勢力之間紛爭!”
姜辰單膝跪地,甲胄鱗片與地面碰撞出金玉之聲。他垂首時,額角那道箭疤在陰影中若隱若現。
三個月前龜茲城頭的狼煙仿佛還縈繞在鼻尖,那日他率五百死士突襲糧道,火油焚燒糧倉的焦糊味與血腥氣至今揮之不去。
“朕說了,不準!!”
梁皇猛的怒吼,鎏金燭臺應聲而倒,滾燙的蠟油潑灑在青磚地面,凝結成猙獰的龍爪形狀。
何丞相的朝靴不著痕跡地后退半步,鞋底碾碎了一朵飄入殿內的槐花。
老丞相的喉結微微滾動——四年前太子謀反時,先帝也曾這般暴怒。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撕破死寂,史白夏箭步上前,銀針在帝王后背幾大要穴游走如飛,太醫令的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皮下淤積的毒血正在經脈中橫沖直撞。
“父皇!”姜辰剛要開口,卻被何丞相枯竹般的手指按住了腕脈。
這位輔政三十載的老臣嘴唇未動,喉結卻在官服立領下細微顫動。
十六皇子讀懂那個口型:閉嘴!
“噗——”
暗紅的血沫濺上明黃錦被,像極了龜茲王宮壁畫上盛開的曼陀羅。趙吉捧著銀痰盂的手劇烈顫抖,琉璃盞中的藥湯泛起漣漪,倒映著梁皇愈發青紫的唇色。
“陛下!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史白夏的嗓音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他的余光瞥見窗欞外有道黑影一閃而過,那身法像極了前日潛入太醫院的蒙面人。
梁皇慢慢悠悠地說:“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被角暗繡的龍紋。
“司天監的術士最近起了一卦,說陛下……陛下……”史白夏突然吞吞吐吐。殿外傳來夜梟凄厲的啼叫,驚得守夜侍衛的佩刀發出細微錚鳴。
“說下去!”梁皇渾濁的瞳孔突然迸出精光,像極了垂死的猛虎最后的威儀。何丞相的玉笏在掌心轉了個微妙的角度,這個動作讓姜辰想起西域商人展示珍寶時的模樣。
史白夏撲通跪地:“說陛下最近氣運欠缺,需要沖沖喜……”叩首時,他后頸處滲出細密汗珠,那里還留著昨日神秘人用匕首抵住的冰涼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