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容易撐得過去些。
屏風內,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像極了那年,十六歲的蕭衡被蕭父責罰,跪于蕭家祠堂時,見到偷偷翻墻去看他的她后,那一聲輕笑。
那時,他說,“念念不必擔心我。”
而此刻,屏風內的人也在說,“念念不必擔心我。”
秀拳緊握,掌心印出了幾道月牙的痕跡。
喬念沒再說話,而是轉身去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聲音不知何故,有些發悶。
“若有不適,記得喚我。”
屏風內,再沒了聲響。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一點一滴地流逝。
浴桶內,只有藥汁因劇烈痙攣而不斷激蕩的水聲,以及那沉重到如同瀕死野獸般破碎壓抑的喘息。
蕭衡牙關死死咬緊,下唇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鮮血混著汗水滴落在漆黑的藥汁中,瞬間消弭無蹤。
全身的肌肉都在無法控制地劇烈抽搐,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在皮膚下瘋狂暴凸跳動,每一次細微的顫動都牽扯著毀滅性的痛楚。
真疼啊!
比他爹的鞭子還疼!
蕭衡強忍著,一張臉早已漲紅,周身蝕骨的疼痛仿佛隨時都會侵占了他的理智。
可,他的目光卻落在了屏風之上。
那里,印著一個身影。
纖細,卻端正。
沒有一絲焦躁的晃動,沒有半點不安的輾轉。
怎么,不一樣了?
蕭衡的心口,不自覺地泛起了幾分苦澀。
明明她不是這個樣子的。
陪在自己身邊的喬念,向來都是個坐不住的,偶爾被他故意冷臉要求安靜下來,她也像是坐在了針上,不是扭下腰,就是動下腿。
每每那時,他的眼底都會憋不住笑,卻偏偏要壓抑住嘴角來,免得被她瞧見,要得寸進尺。
她怎么可能坐得住呢?
她從小就跟著他,爬山爬樹,摸魚抓蝦。
什么大家閨秀,什么嫻熟端莊,他從不要求她那些。
他只要她高興就好了。
可母親卻對此頗有異議。
總說她這般頑劣,怎能擔得上蕭家主母之名?
所以,他便故意對著她冷臉,故意疏離他。
如此,她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就不會那般張狂放肆。
母親看在眼里,也會少些抱怨。
他也知道,他刻意冷漠的時候,她是不高興的。
那雙盈盈的眼眸中,總是會掠過一絲失落跟傷心。
他自然也舍不得。
可……
再等等就好了。
等念念及笄,等他們成婚,等木已成舟,母親就算說得再多都不能改變什么的時候。
他的念念,就能開開心心地做回自己。
十七歲之前的蕭衡,就是這樣想的。
可,發生了什么?
蕭衡看著那抹端正的身影,一直一直想著。
是發生了什么,他那般張揚的女孩兒,竟被磨平了棱角,竟真成了這副端莊的模樣……
蕭衡,你做了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