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高廠長自掏腰包,大魚大肉買了一堆來,還派了兩個女職工來給李霞幫忙做飯,力爭要服務好港商太太。
陳柔于自己從來沒有生活過的家很新奇。
就一間臥室,一張床,床單被套都洗褪色了,兩只枕巾上滿是雜七雜八的補丁,打開柜子,里面倒有幾套衣服,但也看得出李霞生活的簡樸和窘境。
在柜子的角落里看到一個包裹,聽著李霞還在廚房忙碌,她提了出來。
一打開,就見里面是一沓軟綿綿的小被褥和小衣服,全是新棉花和新布料,有一沓白紗帛質的尿介子,針腳縫的格外綿密,這應該就是小時候她用過的尿介子了,摸上去可真舒服。
包裹里還有萬紫千紅的爽身粉,郁美凈的嬰兒面霜,還有一瓶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嬰兒魚肝油,這些應該也全是李霞給女兒準備的,而陳柔抬頭看柜子上,沒有別的化妝品,只有一塊油紙包著的豬油潤膚膏,那東西到她記事時也才5分錢一棒。
“是不是想找雙拖鞋穿,我忘了給你拿拖鞋了,快來試試,這是我自己衲的底兒,我自己勾的。”李霞猛然出現在門口,陳柔連忙把東西推進去,關上了柜子門。
李霞的拖鞋用的是外面賣的塑膠底,自己用毛線勾的墊子和面子,穿著很舒服。
她其實想把多余的人都打發走,單獨跟李霞待一待的。
但那當然不行,她把阿發和小丁打發離開,安秘書和聶釗要責備他們的。
她換上拖鞋又回到臥室,李霞又在門口說:“我男人半年才回一趟家,我的床單被套也剛洗過,不臟的,你要累了就躺會兒。”
在別人需要客氣,但在自己家當然不需要,陳柔也知道自己要是坐下或者躺下李霞心里會更舒服,于是坐到了床沿上,笑著說:“好。”
李霞總想盯著位這姑奶奶家的小妹子多看看,又怕唐突人家,回廚房去了。
陳柔看到柜子上有本相冊,于是捧了過來。
一翻開就是一張大合照,應該是10年前照的,一幫青澀的大小伙子。
她一眼就看到她的上司岳國麒了,那是他18歲的時候,梗著脖子倔兮兮的,她爸陳恪就站在岳國麒的身邊,一貫的沉郁目光,有種西北男人特有的憨勁兒。
照片上有幾個用筆涂黑了臉的黑團子,看上去怪怪的。
這難不倒陳柔的,照片用筆涂過沒關系,只需頂光就可以看清。
她看到有支手電筒,把它打開,再把照片拿到陽臺上,頂著太陽光舉起來,找合適的角度補上電筒的光,就可以爆掉黑跡了,仔細一看,她不由感慨老爹的心細。
被涂黑臉的人當中就有宋援朝,濃眉大眼國字臉,一身正氣。
所以她爸跟宋援朝是戰友,證據就在這張照片上。
她算是明白了,這幫人是一起上過前線的,這是他們上前線之前的合影。
之后全部調到了深市,有的去了特種部隊,還有的轉到了特警部門。
而像宋援朝那種執行特殊任務的,為了保護他,所有戰友都會把他的照片涂黑。
陳柔上輩子才16就被岳國麒提溜到了部隊,然后在他的威脅和恐嚇,大棒加偶爾一顆水果糖的驅趕下一路成長,但她沒見過宋援朝,可見他應該也犧牲的很早。
而那天在機場,當她沖向陳恪的時候,宋援朝心里應該很怕吧。
他和她的父親,那一張照片上所有的人,一起經歷過戰火硝煙,到如今依然奮斗在最危險的崗位上,甚至為了對方的安全,連照片上的臉都要涂掉。
而他們最終也將默默的犧牲在各個不知名的角落里,然后變成岳國麒每每開心,或者難過時叨在嘴上的煙,以及他總掛在嘴邊,罵她和戰友們的那句:“知不知道在我的戰友里我是最差勁的一個,嗯?就你們,驕傲個屁,跟我那些老戰友相比,你們這幫小王八犢子就是一群混蛋,窩囊廢,乳臭未干的小毛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