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行的衙役已經先一步到墨香齋傳過話。
許掌柜誤以為是許長壽在縣衙犯了事,早早在門外候著了。
陳韶下了馬車,掃一眼墨香齋的門面,又掃一圈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微微朝他們點一點頭后,回頭道:“進屋說話。”
許掌柜膽戰心驚地跟在身后回了墨香齋。
站在墨香齋大堂,陳韶看著陳列整齊的文房四寶及錯落有致的一幅幅字畫,吩咐:“找個能說話的地兒吧。”
許掌柜心底越發忐忑,卻也不敢多問,急步上前,將人給迎到了后院的賬房。小心翼翼地拿出珍藏好茶,給各人都一一添上后,方才不安的交握著手站到一旁,等候問話。
“今日過來,是有幾件事想要請教許小姐,”陳韶淺呷兩口茶,溫和地問道,“不知許小姐可否在家?”
不是許長壽犯了事?
許掌柜愣了一瞬后,心頭猛地一松,忙答道:“在家,在家,小人這就去將她喊過來。”
許裁錦出門選貨,一個時辰前才將將回來。簡單沐過浴,歪在床上準備歇上一時半刻緩神,聽到許掌柜連聲喚她的聲音,勉強撐起身子出門道:“有什么事就不能等我起來再說嗎?”
“不是我要找你,”許掌柜趕緊解釋,“是陳大人來了家里,說要找你問什么事。”
許裁錦出門已有近半個月,知道縣里出事的幾家人去洪源郡請陳韶,但不知道人已經過來了。簡單地問了幾句,又回屋換了身能夠見人的衣裳后,方才跟著進了賬房。
飛快地掃一眼陳韶及顧飛燕,許裁錦按照規矩給兩人各行了一禮:“裁錦見過陳大人,見過顧小將軍。”
“許小姐不必多禮,”瞧著她不卑不亢的模樣及利落的打扮,陳韶眼中閃過絲絲欣賞,“今日過來,是有幾件事關劉平康的事,想向你請教,還請你務必要如實回答。”
聽到劉平康的名字,許裁錦下意識的皺了一下眉,眼底更是隱晦地劃過幾絲厭惡。
陳韶瞧見,壓下原本想問的話,轉而問道:“不知許小姐與劉平康成親幾載了?”
許裁錦坦蕩地答道:“跨過年去,就七年了。”
陳韶點一點頭,又追問:“不知許小姐與他成親之時,年歲幾何?”
許裁錦依舊坦蕩地答道:“已年過二十歲,但尚不足二十一。”
顧飛燕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許裁錦也是個極敏銳的人,察覺到她的視線,便大方解釋:“我打小就跟在爹爹身邊,耳濡目染下,也有了幾分做生意的造詣。幫著爹爹打理生意期間,因手段利落了些,便不知從哪里流傳出我潑辣且不容人的聲名。待到及笄,上門提親的除了好吃懶做的紈绔,便是死了原配的鰥夫,更有些自視甚高的,還想抬我做妾。我自是看不上他們,就這么耽誤到了二十歲。”
顧飛燕看兩眼許掌柜:“那你爹還挺開明。”
這個朝代,女子十七八九還沒有嫁人,就會招來流言蜚語。即便如她出身武將世家,領兵打仗,建下戰功無數,家中老頭子偶爾提起來,也難免會長吁短嘆幾句,或惋惜她不是男兒,或說她再不嫁人,怕是無人敢要。
許裁錦看兩眼許掌柜,言語淡淡,卻自信滿滿:“他不是開明,他是離不開我。墨香齋在他手中,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若非我接手,恐怕早就關門。且我接手時,墨香齋只有一個鋪面,經營至今不過十二載,便已有了如今的規模。我要嫁去上門提親的這些人家,他和我娘及那兩個不成器的弟弟,早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風了。”
許掌柜訕訕地笑了幾聲,又底氣不足的咕噥道:“我也沒有那么差吧。”
許裁錦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許掌柜也不敢說了,怕說多了,她真撂挑子不干。
陳韶淺淺地勾一勾嘴角,等他們父女之間的‘戰火’平息下來,才接著問道:“這就是你找劉平康的原因?”
許裁錦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陳韶問:“能否說一說,你當初是怎么與他認識,或者說是怎么起意嫁給他的嗎?”
“東街賣棺材的孫癩子跟著媒人來提親,被我嘲諷后,趁我出門挑貨時,埋伏在路邊,想對我用強。劉平康恰好從那里經過,聽到呼救聲,就打了孫癩子一頓。”許裁錦平鋪直敘道,“事后,我給他銀兩答謝,他沒有收,我便請他喝酒。喝酒途中,看他老實本分,二十好幾,也還未曾成親,便問了他愿不愿意入贅到我許家,他應了。”
“那么,”聽著她毫無感情的語氣,陳韶試探性地問道,“他成親后,就不老實本分了?”
許掌柜拿不定陳韶是什么主意,想幫著許裁錦說幾句。許裁錦平靜地攔住他道:“大人先前已經說過,務必讓我如實回答。他在外人眼中,是個什么樣的人我不管,他在許家是個什么樣的人,我自然也不替他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