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初夏因為心虛,多吃了一口粥,蔣隨舟立刻揉著她的腦袋夸獎:“今天真棒呀。”
之后的許多天,她會因為每天都能比昨天多吃一點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得到男人無數的夸獎。
初夏覺得他夸張,像哄小孩一樣很幼稚,但不自覺開始期待每天的吃飯時間。
蔣隨舟除了外出應酬,基本每天都會在家里吃,因此兩人對彼此的飲食偏好都有基本的了解。而他總會壞笑著給自己夾她討厭的秋葵。
此刻,初夏咬著焦香的羊肉,舌尖嘗到一絲熟悉的甜味——他竟然還記得要在腌料里加半勺蜂蜜。
她突然抬頭看向蔣隨舟,發現他正用剪刀將秋葵剪成碎末混進爸爸的蘸料里,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次。而她的那碗蘸料只有她喜歡的海鮮汁和芝麻鹽。
明明當年她躲在廚房倒掉秋葵湯時,他曾嘲笑過她:“挑食的人活該營養不良。”
此刻煙熏火燎中,蔣隨舟的頸側滑下一滴汗,落進衣領里,像墜進深潭的雨。
初夏的視線不自覺地追著那滴水珠,突然發現他襯衣第三顆紐扣換了樣式。
那是當年她賭氣扯掉他那件睡衣扣子后,硬塞給他的草莓造型樹脂扣。
幼稚的小玩意兒突兀地嵌在定制襯衫上,邊緣已經被摩挲得發亮。
“發什么呆?”
蔣隨舟突然將微涼的楊梅汁推到她手邊,杯壁凝結的水珠洇濕了實木桌面,“喝點酸的會舒服。”
初夏怔怔地看著玻璃杯沿粘著的楊梅葉碎屑。
這是他們住在國外時那棵楊梅樹才有的特征。
從前到了六月,他總會踩著梯子摘最新鮮的果實,任憑她在樹下故意搖晃梯子,他也只會縱容地扔一顆楊梅砸在她發頂。
此時,黎初七忽然舉著烤焦的玉米粒跑過來:“女婿!這個給你吃!”
初夏看見蔣隨舟面不改色地接過,然后在爸爸轉身時迅速將玉米粒藏進托盤里,有幾粒掉了出來。
她看著桌上的焦黑輪廓,突然想起那一年,她被蔣隨舟帶回去的那個暴雨夜,她高燒到神志不清,不信任任何人,一直抗拒吃藥。
她把含在口中的退燒膠囊吐掉,他用掌心接住,然后又給她喂了一顆,她又吐掉。
她記得男人沉默地攥著那團黏膩,直到膠囊干涸成掌心紋路里的痂,卻還在一遍遍不放棄的給她喂藥。
夜風卷著火星騰空時,黎初七已經在躺椅上睡得打起了小呼嚕。
蔣隨舟拿來毯子蓋在黎初七身上,轉身卻撞見初夏微微泛紅的眼。
他怔了一下,“你......”
“煙熏的。”
初夏立刻匆忙低頭,指尖無意識摳著桌布。
蔣隨舟突然半跪下來握住她的腳踝。
初夏驚得想要后退,卻發現他只是在查看她小腿上被火星濺到的紅點。
月光落在他身上,映出一圈淡銀色的光暈,她看見他左手臂有塊硬幣大小的燙疤——
是她剛被他帶在身邊,情緒最極端時,用裝滿開水的杯子朝他砸過去時留下的。
“明天讓陳醫生給你配新的藥膏。”
他抬頭時已恢復淡漠神色,仿佛剛才小心翼翼的觸碰只是幻覺,“你現在的凝血功能還是比正常人慢30%,嬌氣死了,可別賴上我。”
初夏一怔。
她的身上稍微碰到就會有淤青,平時牙齦容易出血,手指割破都會比普通人止血慢....而這些關于她的細節,卻有另一個人比自己記得更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