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兒應了一聲:“姑娘是該回去歇著了,昨兒才睡了不到兩個時辰,身子哪里受得了!”
另一邊,薛虯正吩咐長瑞:“你讓人拿著我的名帖,請孫老往馮家走一趟。”
孫老原是御醫,醫術極佳。十年前他致仕后本要留在京都,正值薛父四處替薛虯求醫問藥,花費許多心思才說動他回金陵老家養老。那時薛虯才三歲,只記得經過孫老調養,他的身子松快很多,但始終無法根治,無奈之下才被送入道觀。
沒了薛虯這個小病人,孫老也沒再回京都。這些年年紀漸長,他便一心鉆研醫術,偶爾治一治求上門的病人,卻很少出門看診了,輕易沒人能請動他。
薛家自然請得動,只是薛母和管家恐怕沒想到馮淵會傷得這么嚴重,所以沒勞動他老人家。
“來時觀主帶給我的丸藥各分出幾丸,一并給孫老送去,一半給他,一半請他帶到馮家,看能不能派上用場。”
靈應觀名聲在外,堪為江南道觀三甲,除了歷史淵源和卜卦之術外,便是老觀主一手出神入化的制藥本事,不論什么丸藥,經他手制出的效果便格外好,很多人懷疑他給丸藥開光。
這丸藥極難求,若非薛虯與觀主投緣,也得不了這么許多。
有這兩樣在,保住馮淵性命的機會便大多了。
長瑞應了一聲。
薛虯:“派幾個人在馮家門口守著,一有消息立馬告訴我。告訴孫老,馮淵需要什么藥盡管說,便是咱們家一時沒有,也會想辦法給他找來。”
長瑞:“是!”
薛虯:“去查昨日之事,任何細節都不要放過。注意外頭的消息,再去把長福叫過來,我有話問他。”
長福是薛蟠的貼身小廝,與薛蟠形影不離,必定清楚昨日始末。
長瑞一一應著,見薛虯沒有旁的吩咐,問道:“是否要小人派人往知府衙門走一趟?”
方才席間薛母還是提起了賈雨村,讓薛虯必要之時向他求助,賈雨村受賈政舉薦之恩,必定不會拒絕。
薛虯沉吟片刻,搖搖頭:“暫且不用,看看馮淵那邊的情況再說吧。”
賈雨村倒也不是不能用,只是不能由著他胡亂發揮,若一定要用這步棋,他得先想好怎么走才行。
長瑞得了吩咐辦事去了,薛虯則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的院子名為青桐院,在前院與后院的交界之處,距離薛母所在的正院不遠,院子并不算很大,但收拾得開闊明亮、清幽雅致,花木扶疏、四時不敗,即便時值寒冬,依舊不乏美景可賞。
院子正中有一棵老桐樹,據傳已有上百年歷史,乃是前朝一位官員為了吸引賢才親手所植,當日薛家先祖安家置業,特將此樹圈在宅邸之中,又于院子四周遍植梧桐,漸成一景,青桐院便是因此得名。
院子里丫頭小廝齊備,即便薛虯久不歸家,也收拾得齊齊整整。地龍在收到薛虯將回金陵的消息時已燒了起來,屋子里暖意融融,又有鮮花之馥郁,竟有種身在春日之感。
薛虯解開大氅,丫頭錦書接過去,笑著說:“大爺可算回來了,奴婢們都盼著呢!”
錦書是薛母派來伺候薛虯的大丫頭,原本還有一個,因著薛虯不喜人多,也不愛用丫頭伺候,又將人送回去了。如今青桐院只有錦書并兩個小丫頭管理雜事,其余都是小廝。
錦書長著一張容長臉,容貌并不拔尖,但是沉穩干練,很有夢里那世女強人的風采。她收起大氅,又給薛虯倒了一杯熱茶,便自去忙她的去了。
一盞茶的功夫,小廝回話說長福來了。
薛虯:“讓他進來。”
很快,長福縮著脖子被帶了進來,仿佛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小雞,屋中之人紛紛忍笑。
薛虯也頗感無奈,都說物似主人形,用在此處或許不大合適,卻格外形象傳神。薛蟠憨直,他偏愛的小廝也是如此。薛父沒少安排機靈的伺候,只是都不如長福討薛蟠喜歡。
長福恭恭敬敬跪下行禮,聲音還有些發顫:“奴、奴才給大爺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