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齒從未感覺像現在這樣疲憊。
他需要休息,至少得好好睡一覺。
……
夜幕下的狂牙城,大部分籠罩在黑暗之中。
這是個夜間缺少光亮的時代。只有大人物才用得起油燈,等級較低的官員均與這種奢侈品無緣。夜晚光線來源大多是火堆,或者火把。北方蠻族對多脂松木有著特殊情結,就是因為這種喬木的軀干很耐燒,是制作火把的最佳材料。
狂牙城的大門緊閉,這里畢竟是城市,城主也不是小型村寨頭領那種毫無眼光的窮逼。當初建城的時候,沙齒就花了大價錢從牛族買鐵,嚴嚴實實包住了所有城門,尺度驚人的門栓也是全鋼打造。比起其它豕族人的城市,算是有著較強的防御能力。
前夜、半夜、深夜、凌晨……東面山梁上升起第一抹陽光的時候,值守了一整夜的衛兵紛紛打著呵欠,熄滅身邊的火把,揉著惺忪的眼睛,拖著沉重的腳步,準備換崗。
城外是一片丘陵,對食物有著強烈的豕族人對大自然瘋狂索取,瘋狂破壞著植被。那里早已是黃土朝天,雖是夏季也很難長出野草。其實這樣也好,至少在遇到外敵入侵的時候,整個城市正面一覽無遺,沒有任何障礙。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足夠的障礙物,藏不住人。
大隊士兵從城墻上走下,來到位于墻基后側的休息區。
幾口大鍋里燒著開水,可以看到里面燉著幾根不多的骨頭。刮得很干凈,看不見一絲肉。天知道這些骨頭究竟來自什么動物,豕人也很少思考這個問題。他們只關心骨頭夠不夠新鮮?湯里有沒有油?
在這里休息的士兵有三百多人,他們對湯鍋里的這些骨頭形狀很熟悉。
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意味著,士兵們已經很多次見過這些骨頭,甚至有人趁著廚子不注意,飛快撈起來吮上幾口骨髓。
操持大鍋大灶的廚子幾乎都沒有良知。他們喜歡克扣,還喜歡縮減分量。若是有人對此表示質疑,回答起來也順理成章,爽快利索沒有絲毫遲滯。
“上面交代我就這樣做飯。有意見你找當官的說去,跟我說沒用。”
“撥下來的糧食就這么點兒,我有什么辦法?我也想吃山珍海味,可只有草根樹皮我能怎么辦?要不咱倆換換,你來當廚子,你做給我吃?”
“吃不飽也辦法,年輕人你就認命吧!下輩子投個好胎,生下來就是王子,以后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插科打諢,嬉笑怒罵,不高興的嚷嚷著發泄幾句,滿足于現實的就蹲在墻角看著某處發呆。墻根底下站著一大溜面對墻壁的粗漢,他們脫掉褲子露出光溜溜的屁股對著城墻撒尿,肆無忌憚談論著女人,以及自己身體的特殊部位。打鬧是士兵之間的家常便飯,身體瘦弱的那個總會成為被欺負對象,時不時挨上幾下,被冠以各種侮辱性的外號,還得負責各種不屬于自己的重體力活。
混亂又骯臟的畫面,這就是真實的生活。
骨頭湯熬好了。
渾濁的顏色讓人看了就沒有食欲,不過今天還算好,湯里浮泛著很多菜葉,還有一些塊狀的植物根莖。看著廚子拿出一袋鹽,在湯里撒了一把,士兵們立刻笑著圍過來,擁擠著爭奪首先領取食物的資格。
鹽巴是好東西,而且很貴。狂牙城離海很遠,鹽巴比糧**貴。
這里是守城士兵的早餐區,吃完以后換班。
赤鼻是城衛軍小隊長,同時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他有著豕族人特有的粗厚皮膚,粗壯的腿腳。按照豕人的觀點,赤鼻無疑是個美男子,然而破爛的鼻子破壞了這種野性美。
他只有右邊的鼻翼,左邊的從幼年時代就被割掉,露出一個很大的洞。
父親是豕神的崇拜者,他畢生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行巫者。很遺憾,他沒有領悟文字與神靈溝通的能力,注定了只能是個普通人。
他是那么的執著,自己無法實現的心愿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也要在兒子身上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