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里亞斯帶著公爵走進帳內。
這里的空氣充滿了血腥,夾雜著藥物特有的氣味,混合起來令人很不舒服,就像文明時代堆積了太多醫用廢棄物的垃圾房。
這里擺著十幾個鐵籠,所有籠子里都關著一個野蠻人。
他們的手腳被砍斷,用特殊手法止血,傷口表面撒了用于愈合的藥粉。長方形的鐵籠寬窄與他們強壯的身軀剛好吻合,豎放的籠子底部裝有金屬卡扣,總共十一組,就像首飾盒里常見的軟墊,恰到好處將這些失去收繳的野蠻人卡在其中,保持頭部向上的姿勢。
他們都活著,一雙雙眼睛怒視著掀開帳篷圍幔走進來的神父和公爵。盡管失去了手腳,他們卻有著頑強的活動力,拼命扭動身子掙扎,卻被金屬卡扣和皮帶束縛著,無法松緩。
“我不喜歡這些家伙,他們的手腳太多余了。”佩里亞斯邊走邊摘下手套,順便向公爵介紹這里的情況:“我只需要試驗品,知道他們對藥劑本身的反應就足夠了。他們和其它動物最大的區別在于腦子,有思考能力的物種就是這么麻煩,但只要砍掉他們的手腳就能避免各種麻煩,讓復雜的事情變得簡單化。”
“他們聽不懂我說的話,這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我們的語言多么優雅,而他們呢……哼!骯臟的單音節生物,說起話來就像發情的雄性野獸在嚎叫,天知道他們想表達什么意思。”
“還有這個,這家伙給我造成了很大的麻煩。”神父走到擺在帳篷右側的鐵籠前,指著籠子里奄奄一息被“制造”成殘廢的蠻族男子:“他好像是一個軍官,要不就是野蠻人當中的頭領之類的大人物。砍斷他手腳的那天,他竟然依靠背部和腰部的肌肉力量從地上彈起來,用腦袋把我的一個侍從撞進火堆里燒死了。”
公爵頓時來了興趣,他走過來,聚精會神盯著籠子里虛弱到極點,呼吸節奏緩慢,渾身上下到處都是血痂的蠻族男子,對神父剛才的話表示懷疑:“真的嗎?”
“千真萬確。”佩里亞斯嘆了口氣,抬手指著深深釘入蠻族男子兩邊肩膀的鋼鉗:“皮帶栓不住他,只有釘子才管用。他有著令人驚嘆的生命力,是一個很好的試驗品……圣主在上,其實我不想這樣做,只要他稍微配合那么一點點,我就不會對他施以如此殘酷的刑罰。他應該擺正,并理解自己的位置和處境。他是我們的俘虜,必須服從我們的命令。”
帳篷內部不通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惡心的臭味。卡利斯公爵抬手掩住鼻孔,沿著氣味來源的方向,他看到一具鐵籠下方敞開,地面擺著一個便盆,里面裝滿了骯臟的糞便。
“請理解,這里是實驗室,而且最近太忙了,仆人們要熬制藥劑,只能定時過來打掃。”佩里亞斯從衣袋里拿出兩個棉布口罩,遞了一個給公爵,自己戴上另一個。他抬手指了一下固定在鐵籠里的野蠻人:“我割掉了他們的舌頭,包括這家伙在內,所有人現在只能以這種方式排泄。當然進食方面沒有問題,每天都有人用勺子喂他們,只是這些家伙脾氣不好,能活到現在還不知足,總想著在吃飯的時候用牙齒咬人。”
卡利斯公爵被逗笑了:“這是他們最后的反抗能力,不奇怪,很正常。”
“我的仆人為此付出了代價。”佩里亞斯聳了聳肩膀:“有兩個人被咬斷了手指,他們從此有了合理偷懶的借口。”
公爵笑了笑:“說說你正在試驗的新藥劑吧!”
“進展緩慢。”佩里亞斯嘆了口氣,隨手從桌上拿起一瓶米伽爾第四十四號藥劑:“這東西對他們不起作用,沒有任何效果。”
“會不會是劑量不夠?”公爵一向喜歡從專業角度看待問題。
“不是。”神父搖搖頭:“我嘗試過加大劑量,這些巨人對藥劑的感覺就像我們平時喝啤酒,有短暫的麻木感,偶爾還會胡言亂語,總之這種藥對他們來說就像酒精飲料……圣主在上,真是可怕的物種。”
“沒有效果?”卡利斯公爵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除了身材方面的差異,野蠻人與我們之間可以說是毫無區別。藥劑竟然對他們不起作用?這……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我也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么。”佩里亞斯用右手拇指輕輕按揉著太陽穴,頗為傷神地說:“我每天都要檢查他們的糞便,這些家伙在食物選擇方面跟我們差不多。面包、黃油、肉類、水果、酒……所有的食物他們都能接受,消化也很正常。”
公爵搖搖頭:“沒必要進行這方面的實驗,類似的結論早就有了。野蠻人什么都吃,草根、樹皮,包括死者,他們什么也不會放過。教廷曾經用戰死者的尸體喂養他們,這些可怕的家伙從不拒絕。野蠻人角斗士為什么值錢?地方上的監獄與角斗士商人之間有協議,定期供給他們一定數量的死刑犯。每次決斗比賽開場都會讓他們吃飽,觀眾就喜歡看這個。”
佩里亞斯忍不住微顫了一下,他隔著口罩發出帶有憐憫感的嘆息:“真是些可憐又可怕的怪物,愿圣主寬恕他們。”
“呵呵,這話就說錯了。”公爵笑了:“他們不會相信圣主,這些巨人是真正的異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