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樓可不慣著他們,自顧自的喝酒,講著天牢的閑事,“就前幾天,隔壁班頭手底下有個傻不拉幾的獄卒,拿著水火棍耍威風,打在了一個犯官的身上。隔天就被人堵在大街上,被打斷了腿。
犯官犯官,首先得是個官,才有資格被稱之為犯官。即便是個犯官,也不是天牢上下等人能招惹得起的。各位叔伯府上的公子少爺們,先不說能不能忍受天牢那個腌臜的環境,就說能不能當孫子伺候那幫犯官?要是能,我就帶著兄弟伙們下天牢干賤業,天天端屎端尿,還要陪著笑。”
污穢不堪!
成何體統!
好好的酒席就被破壞了。
一桌的人都皺起了眉頭,嫌棄陳觀樓說話粗魯直白,不懂含蓄隱晦。全都撇過頭,不給他一個正眼。
陳觀樓自斟自飲,絲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他見狀,樂得笑出聲來,“大伯,你家小兒子跟我一般大,聽說也是四五不著六,還沾染上賭博的惡習。不如這樣,讓他跟著我,多吃幾回苦頭,說不定想就改好了。能不能掙錢不好說,至少一日三餐不用家里操心,好歹能省下一個人的伙食費。”
“行!就照你說的辦,能省下一個人的伙食費也是好的。”
族中大伯突然拍板。
眾人面面相覷,不敢置信。
這下子就輪到陳觀樓腦子突突突,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叫你多嘴,叫你多嘴!誰能想到人家就順桿子爬上來了。
這下可怎么辦。
他張張嘴,試探著問道:“大伯不是開玩笑?你那小兒子,那個,你最寶貝的小兒子,到天牢干獄卒這活,這不合適吧。天天吃香喝辣穿綢緞衣衫的少爺,跑到天牢干賤業穿粗麻衣服伺候犯官,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他就差擺手直接拒絕了。
帶個小少爺在身邊,他腦子又沒進水,他瘋了才干這事。他只是隨口激一激,誰想到人家當真啊。
現在好了,只能努力找補。
族中大伯似笑非笑地看著陳觀樓,和他耍心眼,還嫩著。
他捋著胡須,鄭重其事地說道:“老太爺還活著那會,我們都是吃過苦的。趴泥地打滾,躲陰溝里藏身,血水里面裝死逃命,三天吃一頓……一轉眼這么多年過去了。現在的孩子,就是太幸福了,沒吃過苦,不懂珍惜。
家中幼子,被寵溺壞了,染上了一堆壞毛病。之前也給他找個幾個差事,一個都干不長,脾氣反而越來越臭。左思右想,天牢或許真是個改造人的地方。小樓,就讓他跟在你身邊,學學怎么伺候人,怎么伏低做小,得先學會當孫子,才能當爺。
你也不用慣著他,更不用給我面子,該打就打,該罵就罵,不用特殊關照。只是,能否換個名字當差?陳氏一族,好歹也是京城的名門望族,總不能出兩個獄卒,你說對吧。”
陳觀樓張口結舌。
不愧是族中大伯,這能屈能伸的本事,難怪這些年,能從侯府管事的手中搶到兩個田莊的管事權。
管著兩個田莊,手里不差錢,家中奴仆伺候,隨便都能給小兒子安排個差事。何必跑天牢惦記那點三瓜兩棗。
“不瞞大伯,如今的天牢不比往年。朝堂上的動靜,你們多少都聽說了,戶部沒錢,各個衙門都欠著饑荒。我們天牢更是重災區,今年一整年的錢糧都沒撥下來不說,還調高了上交的錢財比例,天牢上下怨聲載道,苦于沒錢久矣。”陳觀樓開始哭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