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破碎,即使被碎片扎得滿手鮮血淋漓,他也還是將它給重新拼湊了起來。
戲班主找到奄奄一息的多秋,用那雙仿佛炬火燒完后灰燼般的駭人瞳孔注視著他。
他改變主意了。
他不要多秋做皇子的替身了。
他要他,成為真正的季蝶衣!
從今日起,直至死,他都是季蝶衣!
都是戲中人!
這出戲,即使唱到了陰曹地府,也不能停下!
于是從那天起,多秋,就成為了季蝶衣。
……
“所以,師兄就一直演到了現在嗎?”
“可是,按理說一切都應該已經結束了啊,不是嗎!”
洛瑩顫聲問道。
季蝶衣目光低垂在那一座座草木相伴的墳塋石碑上。
“與其說結束,不如說都沒有開始過。”
洛瑩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當未央戲班紅遍了大江南北,如愿以償地進入了尚京,已是多年以后。”
“畫中人不知,畫外人易朽。”
“戲中人不解,戲外人易變。”
“戲班主變了,戲班子也變了。”
“他逐漸將戲班子里的孤兒們當成自己真正的孩子來看待。”
“他不舍得再讓他們為了自己那固執的理想殉身殞命。”
“他解散了戲班,將這些年來的收入平分給了戲班里的每個人,包括我。”
“他讓我們去各謀生路,從此不受束縛,可是……”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做。”
季蝶衣的手顫抖著抬起,撫上自己的眉心。
“我已經很久不做自己的夢了,有時候我覺得我就是季蝶衣。”
“除了戲以外,我更是一無所有!”
蝶衣師兄破天荒地語氣激動起來,
“我崩潰地丟下銀錢,跑出了戲班,像個孤魂野鬼似的,失魂落魄地游蕩著,不知道過了多久。”
“可當我再一次回到戲班的時候,看到的卻只有沖天的火光,和包圍了客棧的官兵。”
“戲班主的故人,那名在尚京中的禾朝舊臣,他為了自己的加官進爵,將戲班主乃是反賊的消息秘密上奏給了皇帝。”
“他們當著我的面被押上了囚車,被押上了刑場!”
“整個未央戲班,除了我以外,每個人都被梟首示眾!”
“當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死在了我的面前。”
“當戲班主看到人群中恍惚落淚的我時,他干裂的嘴唇遞出一個‘逃’字。”
“而后大刀落下,血濺三尺!頭顱旋轉著墜地……”
“那一刻,我終于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我也終于明白,我,就是季蝶衣!”
洛瑩的心頭劇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