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她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是數年前,她扎著馬尾,青春洋溢、歡呼雀躍,追隨在青蔥少年背后,還是冷眼相對、相見亦是陌路人的此刻?
煙火迷人,火樹銀花。
周圍是歆羨的目光和贊嘆不絕的驚呼聲,好像還夾雜著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言語,但對祁月笙而言,諸如此類不甚清晰。
嘈雜和喧鬧聲不絕于耳,最后才傳到溫時雋和葉梓萱耳中。
空前盛大的煙火秀,令人目眩神迷,但看在溫時雋眼中,卻如茫茫雪原,盯得久了,就會有失明的危險。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攥成拳,他凝望著覃墨年和祁月笙的方向,目光里仿佛淬了毒針,葉梓萱從未在他這樣溫柔的眼里看到過這種東西,不由得嚇了一跳。
轉念,她又立刻冷靜下來。
提醒身邊男人,“多少人看著你,不要做蠢事。”
溫時雋脊背一僵,緊攥著的雙手緩緩松開。
葉梓萱:“本來就是一次考驗你的機會,你不會真以為覃墨年會為了亡妻置辦這么一場盛大的煙火大會吧?”
“有些夢做做就可以了,你要明白,活著都拿不走的東西,死了怎么可能呢?”
是啊,仿佛耳邊驚雷,霹靂聲振聾發聵,溫時雋緊繃的心情慢慢松弛下來。
攥到發紅的掌心已經被汗意浸濕,似乎是在自我催眠,“你說得對。”
“那我們應該怎么做?”葉梓萱循循善誘。
“過去和覃墨年打個招呼。”
葉梓萱的笑容仿佛從模子里刻出來,完美而僵硬。
“去吧。”
祁月笙背對著溫時雋,聽到背后傳來低啞干脆的嗓音,“覃總情深,都多少年了,還對亡妻念念不忘。”
“不知道她在九泉之下,會感激你,還是怨恨你呢?”
兩人目光相觸,眼底都是激流暗涌,覃墨年更是沉得住氣,“不需要她的感激,夫妻之間,唯有不舍罷了。”
旁邊的祁月笙怔愣片刻,而后回神,眉毛擰緊成長條,心口堵得滯悶,別說,真的惡心又難受。
不舍?
就算是不舍,也不是為了她。
她是失過憶,但不是傻子。
就算記憶里那個人像極了他,那也只是像他而已,和他有什么關系。
況且,他這場煙火是為“太太祁月笙”放的,可不是為她。
既然不是為她,她的失態實在容易引人誤會。
想著,她的站姿慢慢舒展,像個遺世獨立的旁觀者。
在人聲喧嘩的地界里,只有她一個人逆著人流,拿了餐盤取用里面的小蛋糕。
旅城最豪華的訂婚宴,酒水、甜品,都是用得最好的,來了就不該白來,不然多不劃算。
她不單吃了甜品,還倒了不少果酒。
甜甜的,酒精度數很低,大概也就3、4度吧。
喝了大概三杯,腦袋逐漸發暈。這才意識到,這大概不是什么果酒,上面標注的度數是騙人的。
沒有醉,但身體有些站不住了。軟軟的,像是一攤泥,直直往下墜。
她知道這樣不太對,倒在地上可是很疼的,但她不受控制——
“吱呀——”
凳子拖過來,墊在她屁股底下。
軟軟的兔毛墊,沒有硌到她。
祁月笙抬起朦朧的眼睛,眼睫垂下,內里濕漉漉的,迷蒙不清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