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什么都沒有發生,裴液驚訝地看著這一幕:那精致異美的小鮫人竟然緩緩從水下浮了上來,睜著一雙寶石般的清眸看著許綽,修長的鱗尾輕輕搖著,小臉上帶著怔怔的好奇。
然后她輕輕抬起手,用一根食指隔著水面和許綽輕輕觸在了一起。
這次接觸令小鮫人眼睛都亮了起來,她收回手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指,有些好奇又不太敢接近地看著許綽,但那份警惕顯然已經不見了。
許綽看著旁邊瞪大眼睛的裴液,抿唇笑道:“怎么了,你的貓不是也挺親我嗎。”
裴液不能理解,但這時也無可探究了,斂了斂容道:“他們私運這些鮫人,只這一船發現恐怕就有百十個,而一年多前張二才就有過目睹,往更早去數就不知已有多久。但這些年來,你卻從未聽說過鮫人的消息?”
許綽低頭輕輕勾了勾小鮫人的手指,轉頭沉吟道:“心中沒有此物,也就難往上想你知道,鮫人居住在哪里嗎?”
“話本上說,是天極南海。”
“其實就是南海,天極者,言極遙遠也。”許綽道,“鮫人生活在南海的極深處,幾乎與人類的世界隔絕。海船出入到不了那么遠的地方,也罕少往那邊而去,陸上偶有鮫人的傳說,都極為零星。”
“修者也找不到嗎?”裴液挑眉,“凡人船只難近,但修者若想去尋,海域應當不是無法逾越的天塹。”
“于修者而言,它們反倒更加神秘些。”
“嗯?”
“我讀過尋找這些鱗族的出海記,其中不乏龍君洞庭這樣的知水者,卻幾乎全是無功而返。”許綽道,“若說凡人還能憑著運氣邂逅,市中甚至會有鮫綃流通,有意找尋的修者就全然見不到它們的蹤影。即使是一片已被鎖定的水域,它們都能消失無蹤,而靈玄陣器全無建功。”
“.”
“所以在每一處記述里,它們都是最神秘的種族。”
“.但他們把它們抓來了神京。”
“是的。”
“.”
“他們能找到鮫人,并且捕獲它們.”許綽沉吟道,“這是我們暫未掌握的事情。”
“他們為什么要捕捉這么多鮫人.這些鮫人又去了哪里?”裴液倚在柱子上,蹙著雙眉,“持續這么多年的動作,他們為這件事布局了整個神京,太平漕幫、金吾衛、魚嗣誠就為了把這些鮫人運進來?”
“.有時候,一件事或者并非只有一個目的。”許綽道,“多方促成的事,一定是每個人都能從其中攫取到自己想要的利益。”
裴液微怔。
“魚嗣誠,要的就是金銀。”許綽輕聲道,“他出身卑賤,做小黃門時遭人欺辱,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他要的依然是臉上的尊貴和兜里的豪富.那你說,另一個要的會是什么呢?”
“.我們知道他是誰,就能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我們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也就可以知道他是誰。”許綽輕聲道,望向了遠處某個方向,“鮫人織水為綃,落淚為珠,在蜃樓中交易它們的珍寶。它們在水中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修筑自己的館室,度過三百載的悠長生命其身死之后,傳說膏脂燃為燈火,萬年不滅;鮫珠研粉吞服,食之可以登仙。”
許綽回眸看向少年:“方諸承水調幻藥,灑落生綃變寒暑你猜,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這是什么?”
“幻樓門口的刻詩。”
“.”
“只消去一趟,就能明白許多事情了。”
“.這地方可以隨便去嗎?”
“有的人一輩子也不能去,有的人生來就有這種資格。”許綽一笑,“我不能去,但有人能去.我寫個箋子叫她帶上你吧,她肯定很樂意。”
裴液怔:“誰?”
許綽沒有答,因為這時攀著水缸的小鮫人發出了第一道聲音——那一定就是人類的嗓子,雖然不成字句,只如嬰孩般“呦呦”了一聲。
“.她說什么?”
許綽低著頭看著,小鮫人則再次在缸中游了一圈,然后探出頭來,望著她再次小鹿般叫了兩聲。
“她餓了。”許綽轉過眉眼,看向少年,“你去下面湖里給她抓兩條魚來要鱸魚,這時節最鮮嫩緊實。”
“.”裴液沉默一下,轉頭看向了肩上的黑貓。
黑貓輕嘆一聲,轉身躍入了樓下。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