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曾經生死相托的摯友如此質疑,看來我做人還真是有夠失敗的。
只因我滿嘴謊話,這就是報應呀。
脫下染血的棉衣,我將之覆蓋在男人上身遮住那可怖的傷口,假裝他并未受傷。
但這一次我沒有再伸出肉芽,也沒有勸他歸降,因為這是對張立明精神覺悟的一種侮辱。
一個高潔的戰士應該驕傲地倒下,一個堅強的勇士也應該有尊嚴地逝去。
他是為了生而為人的底線和正義感奮戰到底的,這份意志不僅超越了作為生物本能里對生的渴望,也超越了人性當中對私人情感的纏綿。
這樣的人,正是我所挑戰的人類精神之化身。
此時此刻,哪怕張立明不是我所珍重的伙伴,我也會對這樣的精神表達敬意,對擁有這樣精神的人表達敬意。
屋內的人警惕地對我投來迷惑的目光。
他們應該是在絞盡腦汁地理解我和張立明到底是什么關系,為什么爆發了不明覺厲的死戰之后,又仿佛老友一樣平靜地交談。
這些人并不是從樓上下來的,而是那幫被我送到酒店正門,放他們逃生的人。
他們沒有選擇逃跑,而是在報警之后小心地守在了這里,似乎是怕我流竄到城市里大開殺戒。
我罕見地沒有趕走那些礙眼的螻蟻,因為我認為英雄的落幕不該寂寂無聞,理當有人見證。
“他是為保護你們而死的。”
“如果不是他想護著你們,我會殺死所有人。”
我沒有抬頭,只是微微抬眼,淡漠地掃視了一遍在場的人。
我們剛才的戰斗太快,他們來不及拍照。
而我現在的眼神太冷,他們想不起拍照。
“視界”一腳踏入室內,在張立明有些絕望的目光里揮出了一拳。
然而這一拳并沒有把那些人打成肉泥,而是用操控樓梯的能力將收好的力道均勻地釋放在了所有人的胸腹,讓他們劇痛地彎下腰干嘔。
我需要他們活著,活著把這個人的壯舉記憶下來。
這是我唯一一次“好心”地幫別人塑造英雄形象。
“對我這么沒信心?”
“我是壞人不假,但我也是真的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
“我對你不僅有男女之情,也有姐弟之情,這都是真的。”
“笛子姐不是狄奧,她不會害你,也不會食言。”
伸手掐了掐男人冰涼的臉蛋,我慘然一笑。
上一次有這種感情,好像還是吃掉“食子詛咒”的時候。
如果說我對“食子詛咒”懷有感情,是因為它是從我身上誕下的“神之子”,那么張立明便是第一個讓我如此動情的凡人了。
“好,好姐姐。”
“能答應我,幫我照顧好母親嗎?”
“她已經失去了丈夫,現在又將失去兒子。”
張立明艱難地抬起手抓住我的手腕,竟交代起了遺愿。
我啞然失笑。
“你剛剛還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