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嶠拉著他,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踏過草叢,往前方走去。
十五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他們身后,茂密的樹木重重遮掩之下,將那個小小的出口石門也擋得密密實實,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十五的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
沈嶠握緊他的手。
……
碧霞宗在泰山,泰山則在東平郡,往東平郡可直走濟州,但沈嶠怕合歡宗的人猜到他們的去向,所以特地帶了十五南下梁州,等于繞一大圈,多了一大半的路程。
十五變得沉默寡言,再也不是從前害羞友善的模樣,見了人也不大說話,沈嶠知道他的心結所在,但這種事,旁人勸是勸不來的,只能等他自己想通。
觀主原先在地窖里藏了些銅錢,數目不多,但足夠他們一路省吃儉用直到抵達東平郡了。
白天的時候兩人趕路,夜晚就宿在城內,若是無城,盡量也找些熱鬧點的鎮子,正所謂大隱隱于市,人多反而不容易被找出來。
這一日二人走到西兗州,正好時值傍晚,沈嶠就在城中尋了一處客棧落腳,他與十五同住一間,將床讓給十五,自己則打地鋪練功。
用《朱陽策》重筑根基之后,沈嶠仿佛進入一片聞所未聞的嶄新天地。
方寸世界,纖毫畢現,素處以默,妙機其微。
真氣流淌過受損的經脈,帶著一絲絲疼痛,卻又如同新生,連同從前受過的諸般重傷,好像都在慢慢得到修復。
這才是《朱陽策》的真正玄妙所在。
內視所及,晨光著樹,明月入廬,寶華神蘊,梅萼幽生。
巨闕,中庭,華蓋,璇璣,原先堵塞或受損的經脈穴道重新一一打通,長久以來一直淤塞心口的煩悶和隱痛也正一點點消失。
沈嶠雙目緊閉,渾然不覺旁邊有雙眼睛正在偷窺自己。
本來早該睡著了的十五裹在被子里,一動不動裝睡,眼睛卻悄悄睜開一條縫。
他看見原本好端端的沈嶠忽然吐出一口血,臉色大變,再也顧不得其它,掀開被子下了床,并作幾步跑到沈嶠身邊。
“你怎么樣了,有沒有事!”
沈嶠睜開眼,搖頭笑道:“這是淤血,吐出來才痛快。”
十五眼含淚光:“你不用哄我了,我知道這一路上你沒有買藥,只是為了省錢,我救你的時候,你明明傷勢重得快要死了!”
沈嶠:“不買藥的確是省錢,不過我現在已經可以用內功慢慢恢復,喝不喝藥都不要緊了。”
十五:“真的?”
沈嶠摸著他的腦袋:“真的,我答應過你師父要好好照顧你,就不會拋下你的。”
十五忽然抱住沈嶠嚎啕大哭:“我,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只是,只是很難過!”
沈嶠眼底微酸:“我知道。”
他輕輕拍著十五的后背:“對不起。”
十五搖搖頭:“你不要說對不起,這不是你的錯。”
沈嶠苦笑:“怎么不是我的錯?他們本是追殺我而來,卻連累了你們。”
十五:“他們這么殘忍,就算沒有你在,只要他們覺得師父藏匿了你,照樣會下殺手,師父救你,和我當時救你一樣,我們都沒有怪你,你也不要怪自己,好不好?該得到懲罰的應該是那些壞人,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