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悄悄將鐵簡收進懷里,潛運內力,放下尸體緩緩起身。
豆焰掩映下,來人一身染血墨袍,披頭散發,青巾蒙面,兩袖長長曳地,不見袖中指掌,袍襕“潑啦”一聲逆風飄揚,露出袍底的白綢褲、黑靿靴,同樣濺滿斑斑血跡,宛若煉獄走出來的惡鬼判官。
看來鐵簡的意義也不用想了,雷奮開的推斷奇準,這人果然是故意放耿照進來。連同左廂房老農夫婦的兩條性命,他便是殺人的兇手!
“尊駕出手忒辣,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的覆面巾下發出“喀喇、喀喇”的炒豆聲響,似是嚼著什么東西,微瞇的細目隱泛綠光,片刻才道:“下半首的二十字是什么?”語音既沙啞又尖銳,仿佛一男一女同時說話似的,帶著妖異的共鳴聲響。或許也跟他不斷嚼著東西有關。
耿照不禁一愣。
“下半首……二十字?”
大太保跟他說的秘密遠遠少于二十個字。難道兇手連自己找的是什么,都弄不清楚么?正自狐疑,又聽那人吟哦道:““岡陵何無人?井上蔓草生,岱岳宗一目,含毫空復情。”說出下半首的二十字,可留全尸!”喉音雖詭異莫名,吟詩的韻律節奏倒是有模有樣。耿照連編都編不出二十字給他,邊以余光打量屋內,尋找脫逃機會,一邊拖延時間:
“說什么詩的,我全不知道!要怎生告訴你?”
“好。”那人咀嚼著,忽然一揮大袖,從袖管中擲出一條白生生的手臂,上臂被啃得血肉模糊,留有駭人的碩大犬齒牙印,手肘指掌的線條卻頗為娟秀,一看便知是女子所有。臂上的肌膚未泛青白,該是新切下不久。
耿照想起樹叢里的雪艷青,渾身汗毛直豎,所幸那條臂膀甚是纖細,沒有發達的肌束,苦主必定身材嬌小,不可能是久經鍛煉的雪艷青。他既悲憫另一條無辜受害的性命,又慶幸那人不是啃食雪艷青的手臂。
那人也沒打算誆他,伸手按了按覆面的青巾,像是抹著飽餐后的嘴角,怪笑道:“再不老實招來,我便吃了你藏在樹叢里的小妞。”舉手時袖管滑至肘間,露出一條毛茸茸的手臂來,五只指頭尖如彎鉤,恍若骨爪,一點兒也不像是人。
(妖……妖物!)
土屋一側有糊紙窗格,耿照本想越窗而出,施展輕功將他引開,再回頭來接雪艷青;如今看來,這個辦法是行不通了。不過,有件事情他十分在意:這名黑袍怪人能將雷奮開傷成這樣,武功該是深不可測,既然如此,何不一上來便動手,偏要拉拉雜雜扯上一堆?
--這是拖延之計!
無論是等幫手或別有算計,絕不能稱了他的意!
耿照無聲無息出手,迅雷不及掩耳般掠至門前,運起全身功力,雙掌印上對方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