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平生所識女子,明棧雪的身量非是最高,雙腿也不是最修長,胸乳更非最雄偉巨碩,甚至五官分別比較,都能找到更美的,然而合在一塊兒,世上卻幾無較此姝更完美協調的組合,加上她那世所罕有的機敏聰慧,才能得出這樣的一名尤物來。
他幾乎忘了她的魅力根本毋須裸裎胴體,以皮相示人,甚至毋須迎合討好、勾魂使媚,看她穿衣搭配,聽她妙語揶揄,乃至無心流露的一個俏皮神情,或者含嗔薄怒,便足以教人傾倒。
而明姑娘深深明白這一點。當她施展魅力的瞬息間,耿照長久以來的懷疑與推論終於得到了一槌定音的確證。他抱持的最后一點僥幸企盼煙消霧散,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那日,將軍命人當堂斷鎖,開匣驗刀,其中所貯,乃修玉善修老爺子的明月環。這刀是渡過赤水,臨別之前,阿傻交我防身的;我最后見著這口明月環,是在破廟里的篝火邊,你我初見面時。明姑娘制住了我,將我藏在佛龕之后,從此我便沒再見過明月環,直到將軍跟前。”
“羞羞羞,忒記仇。”
明棧雪笑意盈盈,伸出幼嫩的尾指,輕刮面頰羞他,彷佛遭受指控的是另一個人。
耿照不閃不避,直勾勾望著她,無一絲羞赧尷尬,遑論枰然。
二開始,我以為是岳宸風掉的包。我丟了琴匣和明月環,后來將琴匣呈給將軍的是岳宸風,兩物在他手里的時間最長,按說他的嫌疑最大,懷疑是岳宸風動了手腳,似乎合情合理。”
“是啊,但后來,你怎又不覺得是他了?”
她手托香腮,饒富興致。
“因為赤眼并不是在五絕莊里被調換的,失卻赤眼,於岳宸風毫無益處,反見疑於將軍,殊為不智。”
耿照正色道:“在破廟的那段時間,現場有另一人曾離開我的視線,足以暗中掉包。明姑娘難道不覺得,這人要比岳宸風可疑得多了?”
明棧雪嘻嘻一笑,挑著柳眉煞有介事地頷首。
“是挺可疑的。如果這人,適巧又是個精通剪綹開鎖、梁上夜行的獨腳盜,那就更可疑啦,是不?”
她倆在蓮覺寺時,明棧雪曾說過剪綹活兒的笑話,耿照迄今依然深深記得她的動人笑語,明姑娘自己顯然也沒忘;再加上她經常在寺中偷衣裳食水,如入無人之境,這話看似將嫌疑往自己身上攬,實則是陷阱,專捕見獵心喜的冒失鬼。
開鎖是個精細活兒,尤其出自白日流影城這等鑄煉名家之鎖,外表雖與坊間慣見沒什么兩樣,其中構造卻不可同日而語。如老胡受過明師指點,痛下過幾年苦功鉆研,若無稱手的工具,要在短時間內打開一枚設計精巧的鎖頭,也絕非易事。
明棧雪故意將話頭往此處一帶,就是要引他說出“只你有機會和足夠的時間開鎖”即使明棧雪精於此道,工具、時間、熟練度……等萬事具備,光以耿照先前的陳述,便足以推翻開鎖的可能性———被鑰匙以外的工具強行打開的鎖頭,不可避免將留下刮橇的痕跡。
若匣上之鎖在被將軍下令削斷以前,是完好如新、鎖孔未有新刮撬痕,代表它只被鑰匙開啟過,而非撬鎖的彎角長針。
這個可能性,耿照也早已考慮在內。事實上,那兩截斷鎖在被慕容以證據的名義、暫時收入越浦刑卷庫房保,管以前,耿照曾仔細檢査過,的確沒有強行撬動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