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檢營的弟兄,常聊起這名奇異的少女,意外地淫詞穢語不多,怕也覺這精靈般的人兒美則美矣,可惜人味寡淡;瞧瞧不妨,真要娶回家做老婆,難免要多折幾年陽壽,實難消受。
男裝少女睜大眼睛,曲線玲瓏的嬌軀浮出暗影,彷佛魂靈忽有了實體,無法繼續滯留中陰。
“是我,我回來了。”耿照溫言微笑:“沒有人告訴你么,弦子?”
這名女扮男裝的軍裝麗人,正是受命保護沈素云的弦子。
三乘論法結束后,慕容柔對她印象深刻,追問起來,符赤錦強打精神,回說是“家鄉親戚的侍婢,自幼曾學武藝,轉贈夫君使喚”,嚴格說來句句屬實,自無破綻。精通武藝的女子不好找,尤其是信得過的,慕容柔遂留弦子保護夫人,持續至今。
耿照生死未明,得此欺進將軍側近的良機,漱玉節豈肯放過?弦子自此脫出潛形都編制,貼身保護沈素云。
幸而期間沈素云與“耿夫人”形影不離,弦子不致被遺忘在無有識者的陌生環境里,得以與寶寶錦兒朝夕相對,分擔著同樣的哀傷。
符赤錦始終抱持一線希望,堅持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直到她也進了冷爐谷,數日間音信全無。漱玉節雖傳出信息,令潛形都預作準備,但綺鴛等與弦子并不親近,忙亂之間,誰也沒想到還有個人應被告知。
弦子對“典衛大人”的消息都有些麻木了,一個多月以來,跟在將軍及夫人身邊,她聽過各式各樣關于生還或罹難的通報,陪他們星夜往返,抱持過希望,也下定決心接受噩耗……但最終證明無一不是誤傳。
她開始佩服起一接到消息,就立即整裝出發的慕容柔,不理解他面對落空何以毫不動搖,每次奔赴現場,都像頭一次那般勇猛昂揚,執拗得令人頭皮發麻。
出生以來,情緒少有起伏的少女無法告訴任何人,她已快被絕望所吞噬。內心毫無來由的刺痛,以驚人的頻率襲擊著她,每一次刨剮都像頭一次那般鮮烈,毫無溫溢轉薄的跡象,無論經歷多少回,她始終無法習慣。
她渴望像從前那樣,再度成為某人或某處的影子,無事上心,一切恍若涼水苔沁,寂寞得無比平靜,然而卻不可得。
而耿照就這么突如其來的,回到了她面前,彷佛什么事都不曾發生。
她走出洞門幽翳,云霧般來到耿照身前,微瞇的眸子透著迷惑,歪著秀美的小腦袋,冷不防地揚手,“啪!”狠抽他一記耳光!
這一下速度快絕,饒以羅燁迅捷,亦不及反應,恃以施展“穿心劍式”,能殺江湖上的一二流好手。
可惜,在碧火神功的先天感應之前,再快的動作,都快不過意念之未萌;先于素手所至,劍脈已調動真氣護體,是耿照及時以“蝸角極爭”心法,將反震之力由足底化出,否則震得玉人嘔紅踉蹌,不過反掌間耳。
羅燁面色微變,正欲接敵,卻被耿照攔住。弦子美眸中困惑不減,反手又是一摑,“啪!”脆響蕩于廊廡間,連遠處錯愕的一干從人都不禁撫頰,面上熱辣辣地一陣刺癢。
耿照唯恐傷著了她,這回沒敢運功,面頰高高腫起,又紅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