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廚師站在鍋邊,顫抖著手將一滴血滴入湯中,呢喃:“只要有獻祭……風就會回頭。”;
有少年舉火點燃了風向旗,喃喃:“這樣風就看不見我們了,就不會再追我們了……”
風,依舊低語。
——“他們不是死于詛咒,是死于你的手。”
——“他們選擇相信你,你卻選擇了風。”
終于,甲板上只剩下兩人。
遍地是斷裂的帆線、被踏碎的羅盤、銹蝕斑駁的劍與尚未冷卻的血。
銀帆號如同一頭瀕死的鯨魚,在霧海中喘息、呻吟。
而她,依舊立在甲板中央——風中不倒的女神,依舊以航海者的尊嚴守著最后的陣地。
克莉婭的手中握著那枚風向標,那是伊恩三年前送她的生日禮物,
銀質,邊緣刻著他親手鑿下的字:“愿你總能看見風的方向。”
她站在伊恩面前,眼神寧靜,眉目間不再有憤怒或失望。
風拂起她的發梢,陽光穿不過濃霧,卻照亮她眼底最后一線微光。
“你還記得嗎,伊恩……”她輕聲開口,聲音仿佛穿過了整個亡靈之海的低語,
“你說過——只要一直在航行,風就不會帶走你。”
伊恩跪倒在甲板中央,雙手沾滿纜繩的殘屑與腐血,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爛不堪。
他的眼中映著甲板上不斷晃動的殘影,卻無法聚焦。
“克莉婭……我試過了……所有的方向……”他喃喃,聲音干澀得如同風中破帆的顫鳴。
“我知道。”克莉婭的笑容輕柔卻疲憊,像一艘即將靠岸卻不愿停泊的孤舟,
“你只是一直……沒聽見風真正想說的話。”
她走近,將那枚風向標放入他顫抖的掌心。
金屬冰冷,但她的掌心是溫熱的。
然后,她轉身,走向霧海深處,那艘緩緩逼近的亡靈戰船。
她的背影如同她這一生的航程——孤獨,卻從未遲疑。
伊恩張口,想叫住她,卻發不出聲音。
她在霧中回頭,最后望了他一眼。
那目光里沒有怨恨,沒有責問,也沒有曾經那不動搖的信任。
只剩下,徹底而寂靜的告別。
風,停了。
他呆坐在破敗的甲板中央,風向標靜靜地躺在他掌心,
指針顫顫轉動,卻始終指向那片死寂的方向。
它不再指引航向,只記錄一場無法逃脫的夢魘歸途。
霧海靜默,亡靈艦隊仿佛完成了最后的儀式,開始潰散,化作灰燼,沉入深淵。
風中飄來一塊殘破的血帆,緩緩落在他肩頭,披覆他的身體。
它像舊日榮耀的影子,又像某種詛咒的封印。
那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還活著。
仿佛一切還能重來。
可風再次貼著他的耳廓低語,那聲音不再帶著流動與方向。
它說——
“你已經不再是風的使徒。”
“你只是風的……罪人。”
伊恩閉上眼。
“風眠之島”,終歸沉入夢魘的深處。
而他,還未醒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