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滑至他的右眼,那枚曾是她贈予的“命運之眼”——她最后的信物,也是他罪與情的烙印。
“你將看見一切……卻無法阻止任何結局。”
話音落下,她的身體隨光而碎,化作千萬水光流沙,散入無盡海淵。
夢魘重啟。
這一次,他提早動手,先于帝國艦隊動身,帶她逃離神殿。
可在途中,被埋伏艦只擊中,米拉被爆裂氣浪吞沒,化作殘渣。
他發瘋般沖入敵陣,殺光每一艘艦上之人,只帶回她一縷沾血的衣角。
他嘗試聯絡舊部,請求他們放棄攻擊,換取和平。
他們答應了,轉身卻擲出火焰彈,將神殿化為地獄。
他潛伏數日,伺機狙殺帝國主艦指揮官。
可在扣動扳機那一刻,命運之眼突然反噬,眸中映出米拉之死——他遲疑了,錯失機會。
他嘗試一切可能的改變——拖延、提前、伏擊、反抗、求和、逃亡……
每一輪選擇,結局都相同。
米拉死去。
海妖滅族。
圣殿化塵。
命運如海,冷漠而不肯改道。
最后一次夢魘循環中,雷克斯獨立于一片漂浮白骨的海底。
珊瑚焦黑,海水血紅。神殿廢墟如墓冢般坍塌,
他腳下,是舊日族人的尸骸,眼前,是沉沒的帝國殘艦。
他的右眼裂開,一道道血色淚痕溢出瞳孔,染紅了他半邊臉。
命運之眼——早已不再指引未來。
它成了“審判之鏡”,一面只映照失敗與自毀的黑鏡。
他看見自己每一次的猶豫、軟弱、執念與盲信,看見那些以為“來得及”的瞬間,
看見“我可以救她”的妄念,是如何一層層推他入局。
他一次次在崩潰中重啟,又一次次在希望里溺亡。
可她的眼神——每一幕、每一輪、每一次死亡前的凝望——都太溫柔。
溫柔得,比命運本身還要殘忍。
夢魘再次歸零。
他睜開眼,回到神殿門前。
一切如初,米拉坐在石柱邊,彈奏著那首熟悉的旋律,曲調繾綣如潮,又隱隱帶著悲愴的回音。
他沖過去,拉住她的手:“我們必須離開!再晚一點——就來不及了!”
她輕輕搖頭,聲音溫柔得像潮水輕吻沙岸。
“命運不會允許。”
她抬眸,那雙眼中沒有恐懼,也沒有怨恨,只有一如既往的深情與平靜。
“你看見了結局,卻不是為了改變它。”
“你記住它,是為了不再逃避。”
雷克斯跪在她身前,聲嘶力竭:“我不想記住……我想拯救你!”
米拉淺淺一笑。
那一笑,仿佛整個夢魘空間都為之靜止,海水不再流動,時間在此刻凝結。
“你愛我,雷克斯……可命運,不是你能打敗的敵人。”
她輕輕伸手,將他臉上的單片眼鏡摘下,鏡片中映出他們兩人重疊的倒影。
“如果我們再見——不要再試圖改變命運。”
“請你,好好告別。”
她的身影化作光塵,在他指尖消散,鏡片碎裂成星光,飄散于夢魘中。
夢境崩塌。
神殿消失,海花凋零,琴聲斷絕。
潮水如帷幕墜落,將他徹底拉入無光之淵。
在那無盡的沉睡中,他一人獨行,唯余耳畔輕響的旋律。
——那是她最后的贈禮。
一首,深淵之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