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夠硬,才能活下來。」
「可孤獨不會怕拳頭,它只會在你心里,一寸一寸地腐爛。」
轟鳴、烈火、咆哮、撕裂。
「鋼潮號」在熾白的天光中緩緩解體,仿佛一頭古老的巨獸被命運剖開。
秘詭風暴與鋼鐵碎屑一同吞噬了整片海域,尖嘯撕裂耳膜,浪濤卷起如焚天火舌,
將桅桿劈成碎片,炮臺崩裂崩塌,鮮血橫流,染紅甲板,蒸騰的鐵腥味如死神的簽名彌漫四野。
巴洛克大吼著逆風沖向指揮甲板,肺部仿佛被海火灼穿。
他只來得及看到船長艾瑟·勞雷恩最后一眼——那雙飽經風霜的眼中沒有畏懼,只有信任、不甘,還有一道無法拒絕的命令。
“活下去,巴洛克!替他們活下去!”
他猛撲而上,試圖抓住那只伸出的手臂。
可下一秒,怒吼般的浪濤猛地從天而降,將他整個人拍飛入空。
風暴旋轉著將他甩向海天交界,世界在一聲撕裂中黑了下來。
……
他猛地睜開眼,劇烈咳嗽,一口冰冷的海水從喉間嗆出,混著膽汁與咸澀。
他趴在黑色沙灘上,胸膛起伏如破風帆。
水退了,海風沉靜,礁石如利刃般鋸齒嶙峋。
半截殘破的帆桿斜插在沙中,像是一根喪鐘,寂寞而莊嚴地提醒著誰的失敗。
他撐起身體,目光停在不遠處一只被沖上岸的木箱。
箱蓋裂開,鐵扣已斷,上面用古舊筆跡刻著斑駁銘文:“”。
他愣了一瞬,喉嚨發緊。
這不是現實。
他又回來了——那個只屬于他的、循環不息、永遠無法逃脫的地方。
無名孤島。
白日寂靜,鴉雀無聲。
沒有啼鳥,沒有尸骸,沒有火焰,只有干裂的砂礫、空空如也的天空和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他站起,開始行動。雙手像機械般重復熟悉的流程:
劈開枯木,用礁石磨出刃口,搭起簡單的棚屋。
風吹動海草,沙粒在腳邊簌簌作響,一切如他記憶中的第一百次生還。
每一步都精準如劇本,像是他早已將每道流程刻進了骨頭里。
這是求生的本能——也是被迫上演的懲罰劇。
可到了夜晚,風開始嗚咽,浪花拍岸的聲音變得嘶啞,仿佛帶著什么在哭。
霧氣悄然彌漫,篝火光線無法穿透的黑影中,海面浮現模糊的身影,一如曾經死去的水手回到他的夢中。
他聽見笑聲,那是戴克·羅維,那位嘴碎卻永遠沖在第一線的副炮手。
他的聲音從風中響起,如醉酒般大笑:
“老子最后那一炮打得夠響吧?哈,巴洛克,你得記住我啊!”
他猛地轉身,卻什么也沒看到。只有風將火光吹彎,再無人影。
“別做夢了……老子早死了。”聲音再次從浪花中傳來,
這一次更輕、更遠,像是在告別,又像是在提醒。
他僵立在篝火旁,仿佛身后站滿了沉默的亡靈。
他不敢轉頭。
他知道若回望,便會看見他們的臉——一張張燒焦、被潮水泡爛、斷頸空眼的同伴的臉。
那一夜,他背對火堆坐了一整夜,身軀僵硬如礁石。
不是為了防御野獸。
只是,他不敢回頭。
因為他知道,他們都在那里——他的戰友,他的船長,他的兄弟。
靜靜地站著,等著他,看著他,問他:
“你憑什么,還活著?”
第六天。
他不再數時間。但傷口開始發癢,記憶開始剝落,空氣里多了血腥味。
島上開始出現殘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