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命運的舞臺上,觀眾不是看你演得多好,而是看你何時崩潰。」
深淵之海靜默無聲。
卡爾維諾踏行在沉眠海城的石板街道上,靴底濺起一層被珊瑚藻斑覆蓋的泡沫水痕。
海樓高聳傾斜,壓迫感如穹頂傾覆,他的身影被反復剪碎在失重的倒影中,
而頭頂天空與海底早已失去界限,仿佛踏入了一場古老文明的死后夢境。
幾條深海魔魚悄然滑過,幽體透明,在街道兩側勾勒出昏暗中流動的光脈。
那是夢海本源留下的脈絡遺痕,也是某種古老存在仍在注視此地的跡象。
卡爾維諾低頭,指尖輕觸外套內襯的一張卡牌。
深藍的封面映著微光,面具圖案若隱若現,一縷寒意順著命紋脊椎蜿蜒而上。
“迷途書生。”他低聲念出。
那是司命離隊前交給他的卡。
——“這張卡不適合我,但你……或許能用上。”
他記得當時司命那雙玩世不恭的眼,卻在那一瞬間比命運還冷靜,仿佛他早已看透這場夢。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嗎?”巴洛克打斷了他的回憶,正不耐煩地揮著巨斧,
一斧砍斷盤繞在街角的暗紫珊瑚藻,濃烈的腥咸味彌漫開來。
“這水味比帝國下水道還惡心,船長,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伊恩他們都打完一場了!”
卡爾維諾嘴角輕輕一揚,眼神卻未離開前方那漸亮的遠景。
“別急,”他說,“它們,或許比我們更急。”
巴洛克嘁了一聲,甩掉斧刃上的海黏,“別跟我繞彎子,我只想知道,我能不能砍點實在的東西。”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前方,幽藍色的光暈陡然涌現,不是魔魚,不是海底自然流火,而是——人聲與燈火。
那是一種不屬于深海的“熱鬧”。
卡爾維諾立刻止步,瞇起眼。
“這不是……燈會的光。”他低聲說。
“這里是海淵。”巴洛克皺起眉頭,聲音警惕,“除了幽靈,還有誰能這么吵?”
兩人并肩向光源靠近。
穿過一道殘破的拱門后,他們看見了——
那是一座劇場。
不應存在于現實、也不該誕生于夢中的劇場。
它仿佛是用死者的夢境與深海沉船的碎片拼湊而成的神廟,柱廊以扭曲的脊骨支撐,
高臺以化石珊瑚雕刻,穹頂半塌,如張開咧嘴的鯨骨。
觀眾席盤旋上升,層層疊疊,高至看不見的穹頂。
每一層都坐滿了海中幽魂——他們面容模糊,眼窩空洞,穿著早已腐爛不堪的禮服,
像是被釘在座椅上的咒靈,整齊、靜默,卻不眨眼地注視著那座舞臺,仿佛等待著一出盛大的獻祭登場。
劇場沒有空氣,卻彌漫著咸腥腐朽的水壓與無法驅散的潮濕。
火焰竟在水中跳躍,那是幽藍色的火,把帷幕映得斑駁陸離,仿佛幕布后藏著的是一個正在緩緩腐爛的記憶巨人。
舞臺中央,一幕劇已經開始了。
沒有演員,沒有布景,只有火焰本身在演。
幽藍火光化作漩渦,卷動著過往的夢與影,仿佛記憶本身也被按上了播放鍵,
被撕裂,被扭曲,被強行演繹成另一種面目全非的故事。
正當他們警覺四顧,一道森冷而溫柔的聲音突然在海水中響起——不知是貼著耳語,還是從整座海城的裂縫中滲出:
“歡迎來到夢劇場。”
“這里是沉眠之夢。”
“我是薩貝里烏斯——幻夢劇本的導演。”
“也是你們命運的編劇者。”
那聲音并非從某一處傳來,而是從他們每個人的意識深處響起,
像是被寫進腦海的臺詞,被某種無法抗拒的劇本所強行喚醒。
卡爾維諾臉色陡然一變,幾乎是本能地摸向槍套:“小心,巴洛克!不要——”
“沖動?”巴洛克怒吼著,已然一步踏出,巨斧帶著怒火橫掃而出,朝著正緩緩向他們逼近的一名幽靈觀眾劈下!
那一擊,勢如海嘯崩岸,帶著他全部的肌肉與憤怒,毫無保留!
但——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