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死在路上——”
“那就……值了。”
司命走了過去,把手伸給他。
“走吧,老先生。”
“下一場劇目,還缺一個長者登場。”
他們踏出車站那一刻,風徹底卷起了。
維拉站在門口,披風隨風而動,像一張快要被揭開的帷幕。
她沒有笑,只是目送。
“注意時間。”她開口,聲音平穩如鐘。
“白晝,不長。”
司命回頭看她,手指夾著那張撲克牌,微微一挑。
“放心。”
“我們會把時間,帶回來的。”
然后他轉身,踏出第一步。
眾人緊隨。
城市的午間并不溫暖。
陽光雖強,卻像從一片不屬于此處的天幕裂縫中滲透進來,冷漠、蒼白,照不到心靈的深處。
這座城市已像一具死去多時的尸體。
它的骨架還在——鋼筋、水泥、霓虹燈框、廣告幕墻。
但血肉早被掏空。
它像一個從文明中流放出來的術式殘骸,一座以秩序的形態拼接成的巨大迷宮。
道路被雜草與斷裂的管道撕開,軌道車的鐵軌半埋在焦土與碎玻璃中,如同一段失序的咒文,通向誰也無法翻譯的過往。
司命走在最前,步伐沉穩。
他沒有使用感應儀。
只有那一疊撲克牌在指間翻飛,每一次躍動都像是在與不可知的命運打手勢。
他走過一塊裂開的廣告牌,上面印著早已褪色的口號:
“白夜教會——讓生命在終結前,擁有神的凈化。”
他冷笑一聲,拋出一張撲克牌,再輕巧地接住。
“凈化?”
“別讓他們看到你寫的劇本是讓人先病。”
林恩一路沉默。
她走在格雷戈里身邊,步伐不急,動作極穩。
她每隔十分鐘就測一次老人的呼吸頻率、體溫變化,哪怕只是一點點異常,也立刻記錄。
她用自己衣角剪下的布條縫成簡易護腕,輕柔地系在老人的腕骨上。
“爺爺。”
她忽然開口,聲音極低。
“你……真的相信過‘永生’嗎?”
格雷戈里閉著眼,嘴角卻緩緩彎起,像是在笑,卻也是在嘆。
“當然相信。”
“否則我年輕那會兒,為什么會去聽‘白夜’的布道?”
他頓了頓,喉頭滾動一下,才繼續:
“我們都曾是信徒,孩子。”
“直到我們看見——神像背后,是金屬齒輪。”
林恩咬了咬唇,沒再說話。
這時,段行舟開口,試圖緩解氣氛:“你們灰塔……不是也嘗試過創造抗老化的秘詭嗎?”
“創造了。”格雷戈里答得很輕。
“可都失敗了。”
“因為人,不是代碼。”
“而時間,永遠不是線性。”
他睜開眼,目光透出一層死灰之后的清明:
“你只能輸入一次‘年輕’。”
“第二次,就是‘謊言’。”
塞莉安走在隊伍后段,步伐悠閑卻精準。
她的赤瞳不動聲色地掃過周圍——破敗的高樓、塌陷的隧道口、以及那些用鐵栓封死、貼滿教會符條的地下排污井。
她的沉默,是一種狩獵者的警惕。每一次目光的停頓,仿佛都在計算潛伏點到撲殺點的最短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