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死了。”
這句話,極輕。
卻像是一個在奔跑一生后終于承認自己已至盡頭的旅人,向風低聲嘆息。
司命喉頭微動,他終于問出了那個藏在心底已久的問題,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困惑與不甘:
“這場悲劇,是誰的錯”
“是我嗎”
他想到了那本《時間行者》的手稿,那張落入“秘骸計劃”之手的劇本殘頁,
那些被命運之輪一次次反芻的名字與斷線。
唐克儉輕輕搖頭,微笑未減,那是一種死者所獨有的釋然。
“不。”
“是我們。”
“是我們這一代人——對命運過度好奇。”
“對星災——過度狂熱。”
他緩緩抬起手,指向被凍結時空外那道仍在燃燒、依舊殘破的戰場深淵:
“于是,我們用自己的渴望,造出了‘瘋子十三’。”
“我們把時間與理智當做籌碼,在命運之桌上擲骰下注。”
“我們把世界當成棋盤,卻忘了——自己只是棋子。”
“我們以為能窺探神明。”
“卻最終,在數不清的失敗版本里,成了別人的注腳與尸骨標本。”
他最后看向司命,目光灼亮,語氣中既有懇切,也有倦意:
“而你,司命。”
“是我們留下的殘局中,被命運挑選的修補者。”
司命閉了閉眼,緩緩握緊拳頭。
他終于明白。
自己的命運,從未由自己選擇——
可他終于明白,自己正站在一座橋上。
那橋,由無數失敗過的自己鋪成。
而身后,是成百上千崩塌過的世界,是無數個“他”曾想挽救卻終歸失敗的過去。
而此刻的他,是那唯一一次,仍在前行的“現在”。
“那他呢”司命低聲問道,聲音里透著久違的壓抑與沉靜。
“十三號處理核心……他現在在哪一步”
“你說,他開始走向星災”
唐克儉的指尖微動,一道細長的光線在虛空中展開,浮現出一道懸浮的光影投影。
投影之中,一座被齒輪、熔鑄星火與神秘結構包裹的巨型秘骸正緩緩升起。
它懸浮在秘骸之城中央的核心塔頂,仿佛正代替神明,于一座由數據與血肉混合而生的神座上緩緩“就位”。
“他選擇的,是‘命種造物主’。”
唐克儉的聲音低沉下來,眼中光芒幽深:
“一個以命運為劇本、世界為舞臺、生命為畫筆的星災路徑。”
“他要用這座城市……作為孵化皿。”
“用你們每一個人的數據、抉擇、血肉、秘詭卡牌,構建出他理想中的‘星災種族’。”
“一個真正為星災而生、從根本邏輯上適配高維世界的超凡生命。”
“那將不再是人。”
“那是神明之外的……‘造物主’。”
唐克儉說到這,語氣罕見地顫抖了一下。
“他將命運揉碎成底泥,把每一份意志、痛苦、失敗都寫進結構樹的根系里。”
“他的目標,不是主宰。”
“是超越。”
司命沉默片刻,忽然問道:
“那你呢”
“你……最后,見到了她嗎”
這一問,讓唐克儉的神情徹底柔和下來。
他不再像那個主導秘骸研究的瘋子,不是踏入秘詭的登神者,而像是一個在人生盡頭仍懷抱舊夢的老人。
他緩緩點頭。
“我曾……在四維的影像之中,看見她那一世的微笑。”
他抬頭,望向凍結的時空之外,聲音輕得像風,卻真摯得像血。
“那一幀時間碎片中,她站在初雪未融的小徑上,穿著那年我給她挑的灰藍色圍巾。”
“她沒有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