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再次吹過,撕開橋上層層霧氣。
他腳下,一道灰白棋盤悄然展開,格陣如影——虛妄回廊再度浮現,空間邊界隨之震蕩,識別系統開始微顫。
“門未閉。”
“但若你想踏過——得先在我這,寫下名字。”
“而我,會一筆筆地,把它劃掉。”
他的話不重,卻像刻刀,在整支命種隊列的邏輯芯片上刻下一道細長的裂痕。
獵殺隊列緩緩逼近,步伐不疾不徐,腳步聲在干裂的石板上回蕩,像未出世的胎兒在母體臍帶中不斷撞擊的回音。
司命緩步走至莊夜歌身邊,輕輕蹲下。
那座由世界系構建而成的黃泉之橋,此刻正如一道縫隙,將現實撕開,通向一條尚未崩塌的星橋——金光如湖面般微波蕩漾,漣漪之中閃爍著“歸路”的輪廓。
莊夜歌依舊雙手貼地,伏于橋前。
他的眼早已無法睜開,神識如煙火已盡,卻仍有一縷殘魂在緩緩呼吸。
那十顆熄滅的理智之星化作星塵,圍繞通道軌跡緩緩旋轉,猶如哀悼者手中的冥燈,在黑夜中堅持不落。
司命俯身,低聲問他:
“你還在聽嗎”
沒有回應。
但那一絲微不可察的氣息,從莊夜歌嘴角逸出。
他沒有說話,卻用僅存的生理反應回答了司命——他還在,他聽見了。
司命伸手,輕輕握住他的一只手。
那手干燥卻滾燙,仿佛還在燃燒最后的魂魄,用這具殘軀支撐起這一道只通一次的門。
“我會幫你——守住它。”
他輕聲說。
話音未落,風再度升起,卷起棋盤邊緣的虛線,將那句誓言隨風灑落進將臨的殺場。
這一刻,不是守橋。
是——守“回家”這兩個字的意義。
他低頭,將《虛妄回廊》高舉手中。
那一刻,世界的輪廓再度震動。
領域——虛妄之庭,再度展開。
灰色的迷霧宛如從破損的天頂倒灌而下,整個空間邊界被撕開一道裂口,一層層被折迭的“可能性”從司命的意志中如潮般泛出。
百道虛像,宛若鏡中世界反射出的殘光,悄然浮現。
他們是司命。
又不是司命。
有人立于橋頭,凝視前方,如石像般沉靜;
有人站在橋側,手中握牌、卻從未出招;
有人漂浮于半空,注視著整個棋局,像神明注視著棋子;
還有的,站在敵人的影子下,模糊、安靜,卻令人發寒。
這些虛像彼此之間沒有言語,卻在無聲中彼此連綴,像是“身份”與“敘述”的邊緣物。
他們不是軍隊。
他們是——被反射出的‘可能性’。
是司命的影,是他的虛構,是他未寫出的劇本,是他自身都無法確認的“存在片段”。
他的意志,已經不只是“他自己”。
而是一個關于‘他’的故事網絡。
“你想過來嗎”
他望向王奕辰,聲音低得像流水滲入裂谷,沒有半分憤怒,卻冷到刺骨。
“那你得先穿過——虛妄。”
“穿過這些,我自己都不確定是否存在的‘我’。”
“你若能活著過去——我就讓你,說出一個名字。”
他語調平緩,卻仿佛在講述一次文明審判。
王奕辰站在命種獵殺隊列最前方,眼神微凝,第一次沒有笑。
他的嘴角沒有譏諷,沒有快意,只剩沉默的觀望。
他終于意識到——
這里不是戰場。
而是邊界。
而身前這扇橋,連接的不是敵與友。
而是——“死潮”與“虛妄”。
命種編號軍列的腳步,也出現了片刻的遲疑。
不是因為他們恐懼。
而是因為他們無法識別目標。
前方,是死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