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看著他,語氣低沉:
“你是瘋子。”
司命淡淡回道:
“所以我們才在一艘叫‘迷失者’的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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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再多言。
空氣中,風語者的秘詭仍在輕微振動。
伊恩閉上眼,將手指貼在窗邊鐵框上。
風,從城市的縫隙中返回,帶來了遙遠街口的信息:
“晨星已入第三街區……
第四街區聽見老兵講起鯨墓……
議會下屬一名秘書已將剪報提交至輿情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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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睜開眼,目光落在辦公室角落。
那張印有“晨星時報”水印的排版紙,正在燈下自動展開,宛如等待命名的神諭之頁。
他提筆,在空白標題欄寫下新的一行字:
“他們說我們在編故事——但你知道嗎”
“你看到的,可能也是。”
第一紙:鯨墓慶功宴
街頭鐵匠鋪旁的排煙管還在咕嚕冒煙,煤火未熄,空氣中帶著鐵渣與焦炭混雜的氣息。
一名工人坐在翻扣的鐵桶上,啃著冷掉的黑麥面包,動作機械,眼神空洞。
他正對著街口出神時,耳邊忽然響起同伴一聲低哼:
“你看了嗎晨星報那一版。”
“又在胡扯死去的艦隊還會搞慶功宴”
另一個人咬牙切齒地笑了聲,笑里帶著明顯的不屑:
“說是尸體返還,但有人說——棺材數都對不上。”
第一個人沒回話,低頭看著手里的面包。
直到另一個聲音更低地響起:
“……你信”
“不信。”
停頓一瞬。
“但我知道,那天我表哥的名字在傷亡名單里。可我們家……沒收到棺。”
話音落地,像一塊沉石扔進這片寂靜的工地,沒人接話,連爐火都仿佛熄了一瞬。
但鐵桶邊,那張壓著工具箱的報紙上,“棺數比出發時少”幾個字,悄然被某只沾著煤油的手,用墨線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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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紙:誰寫了這份清單
教會圖書館的舊報架旁,一位戴圓框眼鏡的女抄寫員正例行翻閱《晨星時報》。
她原本只是圖個清閑,但當視線掠過那篇標題為《鯨墓號泄露文書殘頁首次曝光》的剪報時,她的手停了。
她瞇眼,看著那一段編號、命紋、綁定日期的表格。
那格式太熟悉了——
她曾在一份“士兵資源調撥清單”中見過這種編排。
那時,她奉命抄寫的,是“軍屬配額卡牌回收分配書”。
而現在,這一排排數字的排列方式,與當年幾乎一模一樣。
她緩緩合上報紙,指節收緊,將它折好,悄悄塞進自己圣袍的內袋。
她沒有說話。
但她指尖的墨水,卻滴落在正在謄寫的《神諭裁定卷三》扉頁上,暈出一圈像火痕一樣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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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紙:孩子的夢,指向門之后
下城區的一戶寡婦家中,一個八歲男孩坐在破舊窗臺上,手中緊握著那張第三頁的新聞剪報。
“他說他聽見爸爸的聲音,在海底。”
“還有一個叫‘克爾科森’的男人,在夢里對他說話。”
屋內的寡婦放下鍋鏟,走來半蹲下身,雙手輕輕捧住兒子的臉。
“你別亂說。”
孩子眼神倔強,嘴唇緊抿。
“可夢里是爸爸……他說他一直在哭。”
“他說——‘我還活著,但不是人了。’”
女人的呼吸一滯。
然后,她一把將他抱進懷里,緊緊地摟住,聲音哽咽卻溫柔:
“夢就是夢,孩子……你別記得。”
可她轉身時,那面斑駁的墻上,釘著一張報紙。
白紙黑字,標題醒目:
“如果他們還活著,卻不是‘活著’的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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