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追責貴族。”
“我在追責罪犯。”
他將一份印著海軍徽章的公文重重地扔在面前桌案上,紙張砸擊聲回蕩在穹頂之下:
“編號1679,是我三年前親自簽署的海軍調令。”
“如今,他卻出現在鯨墓傳單上,成了一具幽靈般的編號靈體。”
“我想知道,是誰——把我麾下的戰士,換成了神諭里的祭品。”
廳中短暫沉默后,第四席的莉賽莉雅公主緩緩開口。
她聲音溫和卻清晰,目光如水,語氣卻如鏡面之下暗流潛行:
“鯨墓是否真實,我們暫無法斷言。”
“但如果已經有成千上萬的人相信它,那我們要問的就不應是‘它是不是真的’,而是——‘他們為何如此愿意相信’”
“我請求暫緩對晨星時報的鎮壓,至少保留一部分城市的討論與發聲空間。”
她沒有提高聲音,但整座廳室在她說完那句話后,仿佛更加寂靜。
第五席,維多莉安公主的聲音隨后響起。
她并未抬頭,只是低垂眼簾,盯著攤在面前的財政草案,語調平緩,仿佛在讀出某種已經注定的因果律:
“鯨墓引發的市場恐慌已開始外溢,貴族莊園的私人安保預算暴漲,沉眠者的人體封印價格翻了一倍。”
“若教會持續封鎖消息,恐慌將逼迫黑市形成議價體系。”
“屆時,鯨墓就不再是新聞……而是一件商品。”
最后,第六席——亞瑟王子,雙手交迭在下巴前,神情如夢游者一般恍惚,眼中卻映出命紋旋渦的幽芒。
他仿佛在聆聽什么不在場的聲音,緩緩開口:
“鯨墓若是夢——那夢出現在誰的眼中”
“編號不是他們的名字,是我們給的序列。”
“如今他們用編號彼此稱呼,我們是否也該回頭看看——我們自己,是不是也被誰……標記過”
他的聲音輕,卻像一道落在深水表面的漣漪,久久未散。
廳中陷入長久的沉默。
三十秒,無人發言。
最終,王座之上,亨里安七世緩緩睜開眼睛。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時間沉淀過的老化質地,仿佛一座劇場的最后一擊落槌:
“你們爭鯨墓,其實爭的——是‘門’的解釋權。”
“你們怕它不是謠言,也怕它是真的。”
他微微抬手,手指虛指命紋穹頂的旋圖。
“我不裁定。”
“命紋需要用時間來顯影。”
“七日之后,再開此會。”
他一字一頓,仿佛對命運下達敕令:
“屆時,誰的話成了現實——我便聽誰的。”
議事廳的燈光一瞬微暗,接著重新升亮。
會議結束,晨星時報被列為“觀察性出版機構”,暫不查封,但失去了議題主導權。
同一日,貴族議會發布決議:
“對一切編號傳單、匿名傳詩、夢境留言,進行集中備案調查。”
鯨墓,被推入半封殺狀態。
但霧中低語卻沒有停止。它們開始在“觀察”中生長,如同一株從裂縫中鉆出的植物,靜靜等待下一個命運的拐點。
夜色如墨,沉得幾乎無法流動。鯨墓的影子此刻已不再需要語言,它本身就像一種悄然擴張的構造,靜靜彌漫在城市皮膚之下。
晨星莊園的書房內,燈火依舊明亮,壁爐燃著一團不屬于常規能量的藍焰,那火光沉靜無聲,卻似深海里的靈體在呼吸。
塞莉安斜倚在沙發上,一身紅黑織羽長裙隨意散開,袖口的金絲拖落在靠墊邊沿。
她正指尖緩緩把玩一枚古銅色金屬香爐,爐口升起一縷幽淡香煙,是典型的血族沉香,用于緩解高階感知者在神性密語過量接觸后的“認知震蕩”。
她忽然開口,聲音帶著刻意的輕松,卻又像酒后的第二句夢話:
“我今天出門逛街了。”
司命正倚在壁爐對面,手中翻著那本漆黑封皮、銀線封印的典籍。他放下書,偏過頭,靜靜地看了她一眼,未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