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莉安抬起手腕,看著香煙飄向天板,淡聲繼續:
“你知道那些所謂貴族女士怎么看我嗎”
她嗤笑一聲,笑意薄冷,眼神里有某種多年練就的自嘲與戒備。
“她們看我,就像看一灘污血——仿佛我經過的每一條街都需要重洗一次。”
她側過身來,背靠沙發,語氣漸冷:
“平民管我叫‘門后詛咒’,說我眼神里藏著舊神的低語。”
“貴族呢笑得好看,問我愿不愿意當他們‘沉眠奴仆’的監管者——像我天生就是看守牢籠的。”
“這座城市啊……”
她頓了頓,眼底那股傲慢的火焰閃爍了一下,隨即黯淡。
“…我真不明白你為什么還覺得它‘有救’。”
司命沒有立刻回答。
他將書緩緩合上,那是他近來始終帶在身邊的秘詭典籍:
《謊言編織者星災幻象》
書頁微微泛出冷光,仿佛其中的文字仍在變動,像血管里流動的墨水。
他望向壁爐中的藍焰,那光在他瞳孔里折射出深淵般的靜默。他輕聲道:
“第一階段,已經完成了。”
“鯨墓現在不僅是他們嘴里的名字,更是他們夢里的門,是他們寫詩時無法命名的恐懼,是他們在無處發問時寫下的那串編號。”
“我已經不需要再插手了。”
塞莉安挑了下眉,冷笑一聲,聲音里摻著不無諷意的意味:
“所以你就打算退場剪報不繼續發了你不怕這熱度降下來,到時候救不了你那位副官小姐”
她的眼神像刀一樣掃過他,語氣里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司命沒有立刻回應,而是緩緩轉頭,望向窗外。
霧都的夜晚從不見星辰,天幕壓低得像一張即將落下的網。但他看得很遠,比光更深。
“有時候,壓制輿論,恰恰是擴散謠言最好的催化劑。”
“當王室開始查你,教會開始凈化你,貴族開始害怕你——”
“他們就不再問鯨墓是真是假。”
“他們開始問:‘為什么有人不讓我知道’”
“到那時候,我不必再寫了。”
“他們會自己寫。”
塞莉安“嘖”了一聲,放下香爐,手指交叉,枕在腦后,
仰頭望著天板上那盞鯨骨燈,骨刃間殘留著些微舊血。
“你真是個殘忍的觀眾。”
“你坐在劇場邊緣,看他們一個個入場、自編、自演。”
“你不需要點神火。”
“你只等他們——自己著火。”
司命依舊沒有否認。
他只是將書重新翻開,指尖輕撫一頁殘舊紙張,緩緩念出其中一段祭詞:
“劇場之神無需登臺,
祂只需靜坐幕后,
聽觀眾因祂沉默而瘋癲。”
鯨墓的夢,已不再是他構建的舞臺。
它自己醒了。
而夢醒之后最令人恐懼的,并非無人再信鯨墓,而是每個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相信著它。
夜幕下,霧都貧民區。
剪報消失了。鯨墓凈化令全面執行,所有關于“編號”、“鯨墓”、“沉眠者”的文字與象征被剝離、焚毀、查封。
《晨星時報》不再出現在報架上。低語墻被刷上白漆,留言箱被強行拆除,街頭匿名詩紙被統一改印為《圣母贊詩》,內容由教會輿情局改寫。
但人群并未沉默。
他們只是學會了,在沉默中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