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怎么辦?”
他掃視四周,每一個人都在看他。
“我們這些編號歸來的人,一個個都帶著卡回來。”
“他們要抓?那就把全城的軍人都抓了。”
“或者,重新開一艘鯨墓。”
那人愣了一下,隨即咬牙低罵:
“……真想給他們一張卡看看——老子能不能把那審判臺砸了。”
全場寂靜半秒。
然后,不知從誰的喉嚨深處,響起一聲輕笑。
不是輕蔑,而是久違的。
接著,更多的人開始笑起來,那笑聲干澀而短促,卻像倉庫屋頂上的第一縷熱氣,慢慢升起,在舊磚石之間,點燃了什么。
一種不再是“聽”的情緒。
而是準備“說”的火。
有人輕輕笑出聲,有人低頭咳嗽,也有人一言不發,眼神落在桌角發黃的木紋里,像要在那里聽見什么。
就在這時,一道細小卻清晰的聲音響起。
是一位少年,坐在最后一排,年紀不過十四五,聲音有些發澀。
他臉上有風化后的舊傷疤,眉角斜斜一道,手指細瘦,但握得極緊。
“我……我父親曾在第五艦隊。”
他的聲音一字一頓,不快,卻也不抖。
“他被沉眠了……但他逃回來了。”
“我親眼看到他身上的命紋。他教我怎么聽卡的聲音。”
“他說,卡不是神,而是封印的故事。”
伊恩望向那少年,眼中忽地一亮,像是聽見了某種被深埋的回響。
“你父親叫什么?”他問。
少年低聲答:“本·海倫。”
教室霎時陷入死寂。
幾位年長者抬起頭,互相交換眼神,臉色凝住,接著是幾聲輕微倒抽的氣音——
那是鯨墓事件初期第一批被“確認沉眠”的名字之一。
而現在,有人說他活著歸來了。
這意味著什么,他們心知肚明。
伊恩緩緩點頭,語氣堅定而沉靜:
“他教得對。”
“你們每一個人,都會成為下一個講師。”
“講壇不是我一個人的,而是所有‘曾被剝奪名字者’的。”
他走到黑板前,手起筆落,在板面寫下幾個字:
“不再沉眠,不再編號。”
貝納姆站在教室后方,靠著門框,望著這一幕,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不說話。
只是在那一瞬,看見角落里那個瘦小女童——她坐在最邊角的小凳子上,衣服有些大,袖口垂到掌心。
她正一筆一畫,用一根炭條,在膝上的紙頁上寫字。
那一行字歪歪斜斜,卻比誰都清楚:
“我不是怕卡。”
“我是怕他們不讓我學。”
蠟燭的火光在此刻燃得更旺了一些,照亮那炭筆寫出的黑字,而倉庫外的霧卻越加濃了。
霧都的夜,總是如此——越是靜,越像一場崩塌前的序幕。
伊恩轉身,拿起黑板擦,將上節課的內容緩緩擦去,只留下新寫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