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風衣翻起衣擺,步伐堅定如刀切雪,他的聲音輕輕落下,卻像在對整個城說話:
“他們想要一個威懾。”
“我們會給他們一個回音。”
晨星報社·主編室,夜色漸沉。
雨未歇,窗外水珠順著鐵框滑落,巷外石板路上傳來若有若無的沉重腳步聲,皮靴與地面的每一次接觸,
仿佛都在敲打著一顆即將炸裂的心臟。
那是軍警的巡邏,節奏沉穩,卻帶著某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桌上攤著至少八種不同版本的報紙初稿,紙張邊緣泛起微微翹角,被來回翻動得褶皺斑駁。
有軍部剛剛下發的公告文本,有教會內部的簡報副稿,也有晨星報自己撰寫的夜課講座回顧,
甚至還有幾頁匿名讀者寄來的剪報殘頁——其上一行字被粗黑墨水狂筆寫下:
“吸血鬼殺人案,主編可有解釋?”
這句話像一根燃著火頭的針,毫無溫度,卻足夠刺穿紙張與皮膚。
雷克斯站在窗邊,指節死死扣著窗框,白得發青。
他眼神緊鎖著窗外陰雨連綿的長巷,仿佛那黑暗中隨時會蹦出一個戴著教徽的聽審者。
“他們想讓你承認,是我們太激進。”他說,聲音低啞卻冷硬,“招來了血。”
司命站在燈下,黃銅吊燈將他影子拉得極長。
他沒有看雷克斯,也沒有看那些堆疊如證物的稿紙。
他只凝視著墻上一塊新釘的灰色告示板。那是一份剛貼上去的軍政公告:
“晨星報社被列入‘軍政臨時調查協助機構’,即日起須每日向軍警提交刊印計劃與采訪目錄,禁止刊登未經軍方與教會聯合審定的超凡相關信息。”
墨字未干,殺意已成。
“這是封口令。”雷克斯走近,聲音低沉如嘶,“但披了件‘協助調查’的外衣。”
司命的目光沒有離開那張布告。他的聲音冷靜得像天平擺針:
“怕的不是怪物,是信息。”
“怕我們——比他們快一步揭開真相。”
雷克斯的喉結動了動,低聲問道:“那……我們還發嗎?”
司命終于伸手,翻起桌上一疊手稿,指間翻頁輕響如刀鋒撥開紙雪。他視線落在某一處段落,淡淡開口:
“刪‘夜課回顧’,保‘命紋筆錄’。”
“再加一段——講座學員中,有一人被不明儀式卷入。”
“只說‘卷入’,不說‘死亡’。讓他們猜。”
雷克斯輕輕點頭,眼中閃過一抹明白的光。
他們不需要編造,只需要留下足夠的空白,讓猜疑自己長出牙齒。
這時,印刷室的門被人敲響,一陣濕冷的風隨門縫灌入,伊恩披著斗篷走進來,
頭發與肩膀還沾著細雨,眉宇間藏著不安與壓抑。
“你讓人去印刷街的觀察崗查風向了嗎?”他一開口便直指要害。
司命抬眼,尚未作答,雷克斯已經從抽屜中抽出一張圖紙,迅速平鋪在桌面上。
那是一張最新繪制的風向與靈感波動疊合圖,覆蓋第八區夜間時段的觀測結果。
伊恩標注出一點位置,紅色墨圈清晰醒目,旁邊手寫一行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