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詭,它是你哪怕忘了寫完結尾,它也會等你,繼續寫的一行詩。”
不只是詩,不只是哲學。
是一次,用血和紙換回的吶喊。
—
雷克斯走到他身邊,輕輕放下那沓厚重的命紋冊,像是在為一場無法確知是否能結束的課程遞上教材。
“名單確認了。”他低聲說,“今晚預計有四十五人到場。”
“最小的九歲,最大的十七。”
“七個是破塔街的街童,六個是退役軍屬的孤兒。”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命紋冊邊緣那頁紅線標記。
“還有兩個,是貴族家族的庶出小孩。”
他說得很輕,臉上平靜無波,卻在“庶出”二字上壓得極狠——像是說出一段被權力藏起的命運。
司命點了點頭,沒有多言,只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殘舊的懷表,放在講臺一角。
那是一枚早已走停的表。
也是“最后一課”的鐘。
它不為計時,只為留下一個證據——時間,在這里開始過。
—
伊恩跳下窗臺,走到門口,一把拽開布簾。
他望著夜色低語,眼神在火光和霧氣間游走:
“該來了。”
“他們來了。”
—
下一秒,門外響起一聲聲輕微的敲門聲。
不是大人篤定的節奏,也不是士兵沉重的靴步。
那是孩童的手掌——怯生生的、戰戰兢兢的,用三根指頭,在門板上輕輕叩著。
門外的霧氣里,有四十多個影子。
他們一盞盞地藏著夢燈,一頁頁地攥緊著筆記紙,衣角濕了,指節紅了,但沒人退縮。
—
最先走進來的,是一個瘦瘦的男孩,耳朵上還帶著沒退完的舊傷,左腿輕微跛行。
他低著頭,卻抬眼看向講臺上的人,聲音顫抖卻堅定:
“老師,還……還能上嗎”
—
司命微微一笑,站起身來,目光溫和,聲音不高,卻足夠清晰:
“我們不會提前下課。”
他頓了頓,像是留給這座城市一個可以作答的間隙。
“只是不知道……以后誰,還敢講。”
—
門緩緩敞開。
孩子們一個個走進來,穿過夜色、霧靄與命運的邊界,悄悄落座。
他們的腳步極輕,仿佛怕驚擾夢燈。
可他們的眼神——比火光還亮。
他們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后一課。
他們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機會完成那一頁筆記。
但他們來了。
他們坐下。
他們準備好,寫下屬于自己的命紋與秘詭。
哪怕明天,它將被撕毀。
伊恩微微抬手,風語咒紋在他指尖如絲線游走,轉瞬間布下一層輕柔卻堅固的結界,將整間教室悄無聲息地包裹起來。
風,在門與窗之間流轉不息,不帶寒意,卻帶警覺。
雷克斯點燃講臺左角那盞被封存多日的夢燈,光焰升起的一刻,如同一縷從深夜中被喚醒的記憶。
而司命站在講臺中央,緩緩翻開那本他只寫過三行的命運筆記,紙頁之間帶著一絲壓抑過久的墨香。
他沉默片刻,然后提筆,寫下第四行:
“現在,請翻開你們的命紋書。”
他抬頭,望向全場的孩子們,聲音低而穩:
“我們開始上課了。”
“請翻開你們的命紋書——第一頁。”
他的聲音不高,沒有激昂,也不急迫。
可就在那沉沉夜色中,這一句話,就像是從霧中伸出的一根手指,輕輕點在命運最脆弱的邊緣。
那一刻,它成了唯一被允許存在的聲音。
孩子們低下頭,翻開那本早已被翻閱無數遍的命紋手冊。
紙張已然起褶,有些頁角已泛黃,被修修改改,重新描線,有些邊緣上還有被汗水與墨水模糊的筆跡。
那是他們用每一夜的夢與問,寫下的軌跡。
伊恩坐回窗邊,風語陣列輕輕一閃,他指尖劃過咒陣的邊緣,風便如無形的墨水,
悄悄在空氣中開始錄下這堂課的每一個字、每一聲呼吸、每一次沉默。
雷克斯靠在后墻,手中翻著備用命紋簿,神色沉穩,每當司命說出一段話,
他便低頭一筆一筆,將那些語句謄錄下來,像在寫一部將被焚毀的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