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煊牽著馬走過虹橋。
他看見漕船桅桿上的冰凌被風刮落,碎在了青石板上,像是摔碎了一把玉簪。
虹橋仿佛從建造到毀滅,每日每夜都是超負荷的工作。
兩側的腳店支起蘆葦擋風,但是又從里面飄出白煙。
羊湯鍋的白煙裹著胡椒味傳到橋腳,宋煊隨即瞥了一眼,卻發現遮不住橋邊已經凍斃的乞丐青紫又烏黑的腳趾。
挑著擔子賣辣菜羹的老漢嘴里喊出一句:
“熱乎的~咧!”
尾音被驢車碾過冰碴兒的咔嚓聲掐斷。
人來人往。
那只露出布鞋的青紫烏黑腳趾便看不見了。
王珪是在東京生活過的。
遂主動給宋煊介紹老漢吆喝的是一種驅寒小吃。
用芥菜、胡椒煮成的。
冬日里吃一碗發汗了,就覺得渾身熱乎了!
許多早出謀生的人都愿意吃上一碗。
只不過這個時辰,剩下沒有多少,有點咸了。
沒有人在乎凍斃的乞丐。
這種情況在東京城極為常見。
百姓們早就習以為常。
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專門收尸的把尸體扔在車上,拉去城外的亂葬崗。
任由野狗啃食。
因為就算挖坑,挖不了幾下,也會露出白骨來。
更何況大冬天挖坑不累嗎?
可以說擁有百萬人口的東京城,哪一日不會死人吶?
流入東京城的人總會比流出以及死亡的多。
否則一座城池也不會從百萬人口上漲到一百五十萬。
而同時期的巴格達、羅馬、倫敦最多也不過二十萬。
甚至用不著東京城,大宋甚至大遼的不少城市人口數量都超過二十萬。
繁華的東京城,最不缺的就是“人”!
陶宏對那具只能看見青紫的大腳拇指的乞丐,印象深刻。
若不是跟著十二郎離開東京城,興許自己都活不過成年,也成了東京城當中凍斃的一具尸體了。
宋煊卻是不想吃這個什么辣菜羹。
他瞥見了那個縮在角落,啃著干面餑餑到賣炭翁。
大宋的京師,從來都不缺乏這種人。
越來越多的人向著宋煊擠過來。
肥羊初具模樣,就是這樣東張西望,卻看不好自己的荷包。
王保與許顯純雖然是第一次來東京,也是被繁華所迷住了眼睛。
但是王保一瞧有人靠近宋煊,立馬就擠了過去,直接撞開想要沖撞趁機搞事之人。
那人剛想咒罵鄉巴佬,可一瞧見王保如此兇悍的體型。
再加上那腰間的骨朵,立馬就收聲。
許顯純見他如此動作,當即想起自己的職責,以及曾經說過的豪言壯語。
他護住宋煊背后,拿出哨棒,平等怒視每一個人。
警告他們不要靠近,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這東京城,真他媽的大啊!”
宋煊瞧著周遭的店鋪。
早就不是當年自己離開時的模樣了。
狄青頗為詫異的看了宋煊一眼。
他本以為宋煊這種“博學多才”之人的形容詞,定然是自己所仰望且不知道的存在。
未曾想宋煊竟然會如此的,如此的“接地氣”!
他竟然與自己所想象的是同一句話。
狄青也是從小地方來到東京“謀生的”,被如此大城震撼的只會說直娘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