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京市還是霧蒙蒙一片,私人機場的vip通道外一片肅穆。
晨風帶著涼意,吹拂著沈書欣單薄的衣角。
她穿著寬松的孕晚期連衣裙,整個人在晨曦中顯得愈發纖弱,唯有那雙望向通道入口的眼睛,亮得驚人,也澀得厲害。
云梨陪在她身側,一手虛扶著她的后腰,目光警惕地掃過四周。
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一輛黑色的賓利穩穩停下。
車門打開,先下來的是傅長天和幾位穿著白大褂的隨行醫生。
隨后,護理人員小心翼翼地推著移動病床下來。
沈書欣的呼吸瞬間屏住。
傅程宴躺在病床上,依舊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外面蓋著厚厚的毯子。
他醒著,側臉在晨光中顯得異常蒼白和削瘦,那雙深邃的眼眸平靜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里面空茫一片,沒有任何焦點,更沒有……看向她這個方向。
他甚至不知道,在幾十米開外,他的妻子正癡癡地望著他。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擰了一把,酸楚和疼痛爭先恐后地涌上喉嚨。
沈書欣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咸澀的血腥味,才勉強將一聲哽咽壓了回去。
她只是貪婪地看著,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刻進靈魂深處。
幾天沒見,他似乎瘦了些,下頜線條更加鋒利。
那總是梳理得一絲不茍的短發,因為傷勢和臥床顯得有些凌亂,軟軟地搭在額前,削弱了幾分他平日里的冷峻,卻多了種易碎的脆弱感。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又或許只是無意,傅程宴的目光忽然微微轉動,朝著她所在的方向淡淡瞥了過來。
沈書欣渾身一僵,心臟幾乎跳出胸腔。
她下意識地上前半步,幾乎要控制不住地朝他伸出手。
然而,那雙她無比熟悉的眼眸里,沒有任何波瀾。
就像看一個路邊的石子,一棵無關緊要的樹,他的視線沒有任何停留,輕飄飄地掃過,然后重新望向了天空。
他什么都沒有看見。
或者說,他看見了,卻毫不在意。
原來被深愛之人徹底遺忘,是這種感覺。
像是一個人被孤零零地放逐在荒原,四周是呼嘯的寒風,而唯一的溫暖源頭,已經熄滅。
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順著蒼白的臉頰無聲滑落。
她飛快地低下頭,用手背死死抵住嘴唇,肩膀抑制不住地輕輕顫抖。
云梨立刻上前一步,用身體擋住她,將她輕輕攬入懷中。
溫暖的懷抱隔絕了那道讓她心碎的目光。
“別看了,書欣,別看了……”云梨的聲音帶著心疼的哽咽,手掌輕柔地拍著她的背,“他會好的,一定會好的。等他回來,一切都會回到從前。”
回到從前?還能回去嗎?
沈書欣靠在云梨肩上,淚水浸濕了對方的衣服。
她知道云梨在安慰她,可那個從前,此刻顯得那么遙遠,像隔著一層再也無法穿透的迷霧。
登機程序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傅長天最后回頭,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沈書欣和云梨的方向,微微頷首,隨即轉身,陪著病床一起,消失在艙門之內。
巨大的艙門緩緩閉合,將那抹蒼白虛弱的身影徹底隔絕。
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加速,最終昂起頭,沖入云層,變得越來越小,直至成為一個看不見的黑點,完全消失在蔚藍的天際。
他走了,去了一個沒有她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