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庭院,且不提堂內雕梁畫棟,龍鳳之姿盤旋于梁,光是一連五層挑空中,立著一塊巨大的琉璃燈展,華彩璀璨,光芒四射,將整個酒樓照的亮如白晝。
而這琉璃燈上,正鐫刻著楊鶴引的詩詞,透過琉璃燈的光影,食客文人們只要抬頭,便能看到這首詩詞。
甚至就連那筆墨,也是臨摹楊鶴引親筆所得!
黎序時不由睜大眼睛,驚嘆連連。
陳執安抬頭看去,卻見那巨大的琉璃盞中映照而出的那一首詞。
【浩渺江波涌,烽火漫天愁。憶昔宮宇巍峨,冠蓋列王侯。絲竹聲中沉醉,寶馬雕車輕駛,佳景不勝收。一旦賊塵起,王氣黯然收。
城垣破,衣冠散,庶民憂。殘陽泣血,荒野白骨泣啾啾。賢士徒悲離黍,豪杰空懷匡復,無力挽狂流。悵望云天外,故國夢中求。】
據傳楊鶴引乃是梁國生人,只是梁國被齊國入侵,國破而亡,幼年時楊鶴引不得不舉家搬遷到大息,以躲避戰禍。
這首詞,似乎是在寫梁國,是在寫楊鶴引的故國。
可實際上,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楊鶴引之所以寫這闕詞,確實在以梁國詠大息。
那時的大息已然垂垂老矣,三大世家彼此征伐,皇室衰微,國祚亡在旦夕,百姓也因此離亂。
楊鶴引作為大息相國,更有通天的修為,卻無力力挽狂瀾,因此而有了這一闕詞。
陳執安仔細讀過,只覺這闕詞大氣中帶著一股濃濃的悲涼,旁人誦讀,不由自主便念起浩渺江波,看到烽火漫天,看到昔日的舊國破碎,庶民泣血。
那些久負盛名的賢士,有心救國,有心挽天傾,卻終究有心無力,無力挽狂流!
“這詩……怪不得能夠引來仙鶴垂憐,可真是不凡。”
陳執安嘆息一聲,心中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之前便謀劃要為自己謀得幾分名望,好有隨時開口說話的機會,所以才會借著那封信,來到這引鶴樓。
“也好,這樣的詩,若無更好的詩句詩作伴,稱不上完美無缺。”
陳執安拋去心中的枷鎖,看向正朝他走來的酒樓堂倌。
黎序時看到這堂倌,更覺得這酒樓不俗了,便是這跑堂的堂倌,身上也穿著絲綢所制,繡著白鶴的衣物。
走路時身軀挺直,見了客人,也絕不平白卑躬屈膝,只是作揖行文人的禮節。
“怪不得此處有這般多文人墨客。”
黎序時早已看到這引鶴樓中文人墨客云集,有人揮毫潑墨,筆下丹青會盡山川秀麗,人物風流。
有人撫琴弄瑟,弦音悠揚,如泣如訴。
也有人吟詩賦詞,出口成章,或激揚慷慨,或婉約柔情,引得周圍人陣陣喝彩。
倘若遇到好的詩詞,便有小廝搭著梯子走上那巨大的琉璃燈兩側,將詩詞掛上去,供眾人瞻仰。
就在黎序時走神時,那堂倌卻臉上帶笑,行禮道:“二位先生,可有名姓?若唱名有應,可登五樓。”
陳執安與黎序時面面相覷。
這引鶴樓確實不凡,走的卻是純粹的文雅路線。
堂倌唱名,樓里的文人墨客如果聽到此人的名諱,高聲相應,就登上五樓,坐于高處。
“確實是個……揚名之地。”
換做平常,以陳執安的性情,總想著低調處事。
可來了這懸天京,就像是楚牧野之前與他說過的那般。
見了懸天京中漩渦,見了世家高不可攀的門楣,陳執安卻忽然覺得有些名望,有些名頭卻是一件好事。
最起碼……不至于讓司侯圭這樣的人物信口挑釁、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