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蘇州治下官員方才到齊。
城中的雖然早便來了,但外面幾縣的知縣、縣丞等人因為距離較遠,哪怕騎馬趕路,亦是不免來遲。
還有太湖水營的指揮,人在城外,也來得較晚。
大宋有水軍,太湖、鄱陽、洞庭這些大湖都設有一個營的水兵,沿海也有,但海邊水軍的建制比這些湖泊要高。
這時知州大堂內紅燭高燃,照得一片通明,猶如白晝。
趙倜在椅上目光掃過兩旁,左文右武,個個神情不同。
左邊第一個是蘇州通判,臉色顯得歡喜,向來府州主官都和通判不合,通判有監督地方之權,可以直接向皇帝打小報告,府州主官須得防備,且這個蘇州通判還是名新黨。
右邊第一個則是蘇州兵馬鈐轄,黝黑臉膛,絡腮胡子,神情有些懵,嘴角硬擠出絲笑,顯然平日不是慣于諂媚之人。
至于轉運、押獄,平倉、推官等表情各異,大多謹慎,目視前方,不敢有絲毫不妥動作。
趙倜掃了一圈,淡淡地道:“蘇州治下賊寇滋生,王仲琓不問不查,放任自流,已經被本王下去了大牢,你們有什么說的嗎?”
眾官之前多多少少已經知道消息,但此刻聞言還是未免心中一沉。
蘇州雖然不是首府之地,卻繁華無比,又有漕運水運,知州乃是正四品的官職,已經和一些窮僻軍路的首府品級一樣了。
更重要的王仲琓乃三朝宰相王珪的兒子,王珪雖然前幾年死了,但家族之中為官者甚多,門生故吏遍地,燕王卻是說動就給動了。
這事沒有轉圜,聽說人是直接從衙門內抬著丟出去的,然后當街打掉了官帽,直接押往大牢。
燕王是新黨,王仲琓是舊黨,此刻所有人想到的都是黨爭二字。
黨爭就是你死我活,不但要搞倒對方,還要把對方男丁搞得黥面發配,女子充進教坊司,不叫對方徹底無翻身之力,不會罷休。
趙倜看著眾人,觀其色而知其意,哂道:“都沒有說的嗎?”
文官不語,這種事情不管真假也是知州扛著,和他們手中職司無關。
右邊兵馬鈐轄卻實在有些憋忍不住,張了張嘴,最后小心翼翼站起身行禮道:“王駕,下官在蘇州地界為官多年,未,未曾見過什么大賊啊?”
他此言一出,四周眾人皆是一驚,心說這憨貨怕是要官職不保了,被趕出兵馬鈐轄司事小,下入牢獄事大,又非舊黨,摻合這種事情做甚!
趙倜瞧了瞧他,道:“孫鈐轄說說看?”
這鈐轄姓孫,名叫孫統,在這個職位上已經多年,一直沒有晉升,本來武官升職就難,地方武職位置有數,往上的路兵馬鈐轄就那么多,一個蘿卜一個坑,他再性子憨耿些,便更無法升官。
孫統其實站起來時便有些后悔,但此刻騎虎難下,只得硬著頭皮道:“王駕,下官在蘇州不短,日里軍兵也配合州衙捉賊,江湖蟊賊市井惡人確有,可,可沒看過什么盤踞賊人,坐地滋大的……”
趙倜瞅了他幾息,淡淡地道:“太湖上的賊人你也去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