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話像一桶冷水當頭澆下。
唐玉箋捂住嘴,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她知道了,那些無法愈合的傷痕由何而來。
他這具身體根本就是被反復拆解又愈合的人形法器,大概身上的每一處都被試煉過,所以才連發絲指骨每一寸血肉都有明確的用途。
少年仰起臉,那雙琥珀色的眼瞳清澈見底。
“他們都喜歡賜福。”他表情平和,帶著一絲不解的柔軟,“你為什么不喜歡?”
唐玉箋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
他的神情太純粹了,仿佛真的覺得她不喜歡自己的血肉是件和所有人都不一樣的事。
可他問的是血肉。
唐玉箋意識到,他是真的不明白。
在他的認知里,被索取、被割裂、被煉化,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就像日出日落,就像睜眼閉眼。
遠處,那些瘋癲的仙仆仍在爭奪罐中的血肉,嘶吼聲混著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味飄蕩過來,怪誕至極。
“……”唐玉箋的聲音有些發澀,“他們剛剛說,‘家主賜福’......你,就是這里的家主?”
夜風都靜了許多。
少年眨了眨眼,緩慢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是啊。
可是家主,為什么會腳戴鐐銬?
還要剜去血肉……
等等。
電光火石間,唐玉箋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少年模樣青澀,年紀尚輕,加之唐玉箋重生前見過太多六界中都顯赫尊貴的人物,每個都是舉手投足引來天地動蕩的角色,所以一直忽略了一點。
那就是眼前這個看似柔軟纖弱的少年,身上有著一種刻意收斂過后,依舊足夠震懾人的威壓。
當他應下家主稱呼,斂下眸光時,那種鋒利冰冷的危險感就顯露出來。
唐玉箋后背蔓延開一陣寒意。
她開口,輕聲喊,“太一…不聿?”
“你果然認識我。”他輕聲回答,“但不可直呼我的名諱,被旁人聽見要受罰了。”
唐玉箋忽然覺得恍惚。
她搖搖頭,聲音發緊,“這里是東極府?”
“東極府?”年少的太一不聿蹙眉,烏發滑落肩頭,“那是何處?”
看來不是東極府……
不對,他此刻的模樣更像是沒有聽說過東極府?那就是說……
現在東極府還不存在。
唐玉箋回過神,悚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原以為自己重生回到了死亡之后的時間點,所以才想要回到西荒,去找傷重涅槃的長離。
可眼前這個連“東極府”都沒聽過的東極府上仙,一句話讓她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重生在死后的時間里,而是提前了。
唐玉箋陷入茫然。
這是什么時間?
她這是重生到哪來了?
胡思亂想之際,少年忽然向前一步,朝她伸出手,“你怎么了?”
唐玉箋卻嚇了一跳,渾身緊繃,倒退一步。
“別過來。”
太一不聿一愣,手頓在空中。
像是不理解自己為什么會忽然讓她這么排斥,眼中浮現出困惑與受傷。
可唐玉箋感受到的只有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