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稱坦然接受了李知縣留下的虧空,只求盡快完成職務交割。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李知縣的離任進度自然是前所未有地快。僅僅在吏部文書送到后第三天,他就拍拍屁股離開了蘇州。
趙子稱當時并沒有意識到,這一交接速度居然創下了江南各州府近年來的紀錄。
原本就算繼任官員想要盡快上任、盡快掌權撈錢,多多少少也要掙扎試探、討價還價一下,十天半個月就算是快了,哪有第三天前任知縣就開溜的?
而這樣快的交接,也很快帶來了兩個連鎖反應,算是有利有弊。
利的方面,自然是趙子稱能夠盡快掌權,而且是暫時沒有掣肘的掌權——因為他調任知縣后,原本他自己擔任的縣丞位置就空出來了。
吏部在作出這些人事調整時,當然也會給姑蘇縣安排一個新的縣丞。但問題是新縣丞上任時間是按正常流程來的,人家有三個月的在途期限,哪天到了蘇州哪天才開始算任期,人家在路上還得再走一兩個月。
(注:抵達蘇州后、交接的日期要算在任期內。但是抵達蘇州前,在途趕路的日子是不算任期的。這個在宋朝的法度里有明確界定。所以在途可以拖,只要在給出的期限內趕到就行,去年趙子稱在路上也拖了。而到當地報到之后,就要盡快上任。
朝廷之所以這么定,就是考慮到路途遠近不同,要給趕路的人留出時間。每一條法律都是針對之前歷史上的弊端做出的調整。在更早的朝代,把在途時間和交接時間混同到一起算,就出過很多悲劇。
比如官員為了盡快上任、多掌權一段時間,趕路太趕,抱病強行,路上出意外死了,等等。悲劇多了之后,立法的官員為了大家的利益、也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就會把那些明顯落后于時代的法條改掉。)
所以未來一兩個月內,趙子稱等于是在姑蘇縣一個人說了算,一把手二把手暫時都是他自己,都沒有副手掣肘。他可以做的事情也因此多了不少。
當然了,作為附郭縣,哪怕一二把手集權,其實影響也有限,上面還有知州、通判,甚至應奉局盯著呢。
李知縣走后的最初兩三天,趙子稱就抓緊時機,廢寢忘食,搞了很多利于他將來備戰的小動作小部署。
而說完了利的方面,弊的方面也同樣很明顯,而且是之前趙子稱沒有意料到的。
那就是縣衙內,乃至整個姑蘇官場上,關于他的流言蜚語、一些不利于他名聲的說法,也開始漸漸流傳。這種流傳并沒有任何人授意,純粹是所有人自發傳播的。
“沒想到趙縣丞去年看上去那么為國為民,不貪不占,原來都是演的。”
“他居然那么急著上任,急著讓李知縣盡快走,他好大權獨攬。”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去年徭役勸課農桑的錢糧,都是募捐而來,一點都沒強行加苛捐雜稅,現在總算熬出頭了,卻不知要如何變本加厲賺回來,唉。”
說這些話的人,有縣中各房的普通小吏,也有其他各色人等,都是背著趙子稱私下里偷偷聊的。但他們不知道趙子稱自從習武之后,耳聰目明,聽覺也特別靈敏,所以好幾次隔著一進院落都能聽到外面的人竊竊私語。
人家私下里說,給趙子稱留了面子,趙子稱也不好公開喝破,那樣反而會鬧大,而且人言可畏,法不責眾,他也只能暫時先穩一手,假裝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