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大手一揮,夠他十年稅賦!”
階下青玉磚映出個清癯身影。
國相諸葛瑾拾起密報細看,雪白須髯在穿堂風里微動:
“……大王息怒。”
“臣查過中書省存檔,越王所請皆合規程——”
“漕糧為補去歲蟲災,鹽鐵權是抵銷平定山越的軍費。”
“耕牛則是為開墾荒田所備。”
“孤難道不知是合規的?”
劉永猛地打斷,蟒紋廣袖帶翻案上玉盞。
“可若無陳登這岳父,流程能走得這般快?”
“批文能寫得這般優待?”
他忽然壓低聲音,似毒蛇吐信:
“不行!孤要上表彈劾他們翁婿勾結!”
諸葛瑾突然躬身及地,象牙笏板叩出清響:
“大王三思!陳首相批文時,特意召了御史臺共同勘驗。”
“您若彈劾,他即刻就能調出十三司聯署文書。”
見劉永面色鐵青,老國相膝行兩步:
“老臣說句誅心的話——”
“當年封王時,陛下將魚米之鄉的吳國給您,卻把百越荒蕪之地給越王。”
“如今人家翁婿合法合規爭取些補助,大王何以動雷霆之怒?”
“……國相所言,孤心中皆曉。”
“只是孤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劉永咬著牙,恨恨道:
“同樣是皇子,他劉理怎就能……?”
“就能什么?”
諸葛瑾忽然抬頭,目光如古井深寒:
“越王黜豪族、革積弊,連心腹暨艷的血都灑在了禹王臺上。”
“大王您呢?”
他指向宮外河畔的笙歌:
“吳地豪強送來的美姬,還在后宮等著您吧?”
滿殿燭火噼啪作響,映得劉永臉上血色褪盡。
他踉蹌跌坐王座,良久嘶聲道:
“可孤……孤也是父皇的兒子……”
老臣忽然以額觸地,聲音帶著千年吳語的溫軟,話意卻冷過嚴霜:
“老臣還記得,越王就國時只帶了三車書簡。”
“大王您離京那日,裝走了一百二十車珍寶。”
諸葛瑾的腳步聲剛消失在玉階盡頭,劉永便將案上青玉筆架摜得粉碎。
“老匹夫!這般向著我那弟弟說話!”
心腹宦官伏地戰栗,見吳王抓狂,一言也不敢發。
“取紙筆來!”
“孤要叫洛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狼狽為奸’!”
燭淚堆成紅山時,
一封奏疏帶著殿內的熏香火漆,八百里加急馳往洛陽。
此刻洛陽北宮太液池畔,正飄著越地新貢的竹香。
劉備赤腳挽褲,與關羽張飛執竿垂釣。
李翊正在旁側撫琴彈奏。
除四人外,翼王劉封則安靜地剖著冰鎮瓜果。
劉封雖然也是親王,但并沒有封地。
不過對劉封而言,他已經很知足了。
自己本就是一個家族沒落的寇姓破落戶,得到劉備賞識,將自己收為義子。
得此國姓,還封了王。
那已是莫大的榮幸。
“父皇請看!”
劉封捧起雕成蓮花的蜜瓜:
“此瓜瓤紅如血,想不想您當年跟二叔、三叔他們桃園結義之時?”
話未落音,
黃門侍郎驟至,捧著江南漆盒踉蹌跪倒:
“吳王八百里加急!”
劉備竿梢微沉,鯉魚趁機脫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