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收購站給的價更高,”王曉龍從文件袋里掏出統計表,紙頁被汗水浸得發皺,“還有人說要等明年再簽合同,說今年行情好,說不定明年能賣得更貴。”
洪凌峰氣得捶了下大腿:“這群人咋就看不清呢?收購站能跟喬總的公司比嗎?人家是要建加工廠、搞深加工的,能長期合作。那些收購站的人,收完這批棗拍拍屁股就走了!”
李毅接過統計表,指尖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每個名字后面都畫著叉。他忽然冷笑一聲:“想等明年?告訴他們,現在不簽,以后喬舒蘭的公司也不會收他們的棗了。”
“這……行嗎?”王曉龍有些猶豫,“萬一農戶們鬧起來……”
“由他們鬧。”李毅把統計表塞回文件袋,“咱們按規矩辦事。喬舒蘭投了這么多錢,不是來當冤大頭的。”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讓園區繼續收購,愿意賣的就按合同價收,不愿意的就算了。”
洪凌峰看著李毅緊繃的側臉,忽然明白過來:“您是想……讓那些投機的收購站把棗收過去?”
“他們不是想搞垮喬舒蘭嗎?”李毅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讓他們收。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把這些棗賣到哪兒去。”
王曉龍還有些擔心:“可農戶們要是都不簽約,喬總那邊……”
“簽不簽是他們的事。”李毅轉身往停車的地方走,皮鞋踩在碎石子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咱們該做的都做了,問心無愧。”
安排好收購的事,李毅讓司機把車停在南關街路口。他想自己走走,順便去看看老王叔。萬國偉之前匯報過,老王叔知道不少煤礦的內幕,說不定能找到些線索。
南關街的巷子窄得只能容兩個人并排走,墻根堆著發霉的柴火,空氣中飄著廁所的餿味。李毅踩著青石板路上的青苔往前走,兩側的筒子樓墻皮剝落,陽臺上晾著的衣服像彩旗似的飄著。墻面上布滿孩童的涂鴉,歪歪扭扭的“王二狗”三個字被雨水泡得發漲,像張哭花的臉。
“小東巷三號……”李毅念叨著門牌號,在一個爬滿牽牛花的院門前停住腳步。院子里傳來爭吵聲,夾雜著瓷器破碎的脆響,像有把鈍刀子在割耳朵。
他心里一緊,推開虛掩的木門。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
老王叔趴在地上,花白的頭發被血黏在額頭上,雙手抱著頭,后背的藍布褂子已經被打得變了形,沾滿了塵土和血漬。三個穿著花襯衫的男人正抬腳往他身上踹,其中一個手里還拎著根鋼管,鋼管上的銹跡在日頭下閃著冷光。
“老東西,還敢不還錢?”拎鋼管的男人啐了口唾沫,鞋跟碾過老王叔的手背,“當初借你錢的時候咋說的?現在想賴賬?”
老王叔疼得渾身發抖,嘴里嗬嗬地喘著氣,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旁邊的小板凳倒在地上,搪瓷碗摔成了碎片,里面的稀粥灑了一地,混著血珠滲進泥土里,散發出淡淡的米香和鐵銹味。
圍觀的鄰居們擠在院門口,有人捂住孩子的眼睛,有人交頭接耳地議論,卻沒一個人敢上前。李毅認出其中幾個是上次在小吃街見過的老人,他們此刻都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