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次,時間仿佛被這寒風凍住了,凝滯得令人心慌。
陳嶼進去多久了?十分鐘?二十分鐘?那扇厚重的玻璃門紋絲不動,沒有一絲要為她開啟的跡象。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冰冷黏膩,悄然爬上她的脊背,纏繞住她的心臟。難道……這次他當真了?這個念頭像淬了毒的針,猛地扎進她混亂的意識里。
過去七年的碎片,被這恐慌強行從記憶深處翻攪出來。
她任性地把“離婚”掛在嘴邊,像揮舞一件稱手的武器,每一次爭吵,無論起因多么微不足道——忘了她隨口提過想吃的草莓,周末加班沒能陪她去看那場無聊的愛情電影,甚至是洗碗時不小心打碎了她并不喜歡的一個杯子——這兩個字總能輕易地從她口中甩出,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勝利姿態砸向他。
而他呢?每一次,每一次!都沉默地收拾好她摔在地上的抱枕,或是默默熱好她賭氣沒吃的飯菜,然后在她冷著臉背對他躺下時,輕輕從背后環住她,低聲道歉,聲音里是化不開的疲憊,卻依舊溫存。
是她,仗著這仿佛取之不盡的溫存,肆意揮霍,將他的退讓當作理所當然的軟弱,把他的沉默當作永不會干涸的深井。
那扇冰冷的門,依舊緊閉著,像一張拒絕言語的嘴。林晚的腳早已凍得麻木,寒意透過薄薄的鞋底,順著骨頭縫往上鉆,直抵心窩。
她終于無法再欺騙自己。這扇門,這次,大概真的不會再為她打開了。恐慌像冰冷的藤蔓,驟然收緊,勒得她幾乎窒息。她猛地抬手,不是去推門,而是狠狠抹掉眼角那點不爭氣的溫熱。
指尖觸到皮膚的冰涼,讓她打了個哆嗦。這哆嗦,卻像抖落了最后一絲僥幸的灰塵。
大廳里,暖氣開得很足,空氣干燥得讓人喉嚨發緊。陳嶼坐在靠墻的塑料排椅上,面前是一張攤開的離婚登記表格。
工作人員遞來的那支黑色中性筆,此刻沉重得像塊鉛,懸在他微顫的指尖上方,遲遲落不下去。表格上那些冰冷的格子,像一張張貪婪的嘴,等著吞噬掉他們七年的光陰。
真的要填嗎?
念頭一起,那些被強行壓制的過往便如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試圖筑起的冷漠堤壩。眼前浮現的,不再是那些令人窒息的爭吵和冰冷鋒利的“離婚”威脅,而是最初,最初的暖。七年前那個夏夜,逼仄悶熱的出租屋里,唯一的舊風扇吱呀作響。剛加完班的他拖著灌了鉛的腿回來,廚房昏黃的燈光下,她笨拙地揮舞著鍋鏟,鼻尖沾著一點油污,獻寶似的捧出一碗賣相糟糕卻熱氣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面,眼睛亮得像盛滿了星星:
“快嘗嘗!我第一次做呢!”面咸得發苦,他卻埋頭吃得精光,心里滿得要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