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傳說,通常來講都有一個極為漫長的演變過程。
正如陸北顧在合江縣的沐佛節所見,現在的《西游記》,才剛剛演變出猴行者和深沙神兩個角色形象。
所以基于《西游記》進行二創的《封神演義》連影子都沒有呢。
而之所以想到《封神演義》,是因為陸北顧剛才一聽到韓子瑜所說的“童謠”,那故事肯定需要符合孩童們的傳唱喜好,而且不能太復雜。
有了這個前提,再加上如今整座瀘川城被大水所內外侵襲,那么還有什么故事,比“水淹陳塘關哪吒降龍”更合適的呢?
實際上,哪吒這一形象,是隨著佛教傳入中國逐漸本土化的,而與龍王產生關聯,則是要追溯到唐朝的時候了敦煌壁畫《毗沙門天王赴哪吒會》就描繪了哪吒與龍王共處一畫的場景。
而最經典的“抽龍筋”這個劇情,在如今的仁宗朝,也剛剛有個雛形,也就是佛經《佛說最上秘密那拿天經》所提到的哪吒“以龍為絡腋、為腰絳”。
至于哪吒降龍,得等到元代雜劇《二郎神醉射鎖魔鏡》了,這里面才出現哪吒以孩童形象降服獨角逆鱗龍,標志著整個故事從宗教文本向民間演繹的過渡。
沉思片刻,陸北顧打算根據《三教源流搜神大全》里的哪吒形象,結合目前瀘川城的現狀稍作改編,來寫一個易于兒童傳唱的神話故事。
而這個神話故事,情節顯然不能太過復雜,文辭也不能太過講究。
要是辭藻華麗引經據典,普通市井百姓根本看不懂,就更別說傳唱了。
在韓子瑜的書案前,陸北顧提筆開寫。
韓子瑜就在旁邊看著,發現這個名為《哪吒降龍》的神話故事,開頭似乎就很有意思。
“東海龍子敖丙,性獰戾,仗水伯之威,歲索童男童女為牲,陳塘關俯首納祭九載,民皆銜骨泣血。
陳塘關守將李靖之子,名哪吒,幼誕自靈珠,得仙人太乙真人垂青,賜乾坤圈、渾天綾二寶。
適哪吒七歲,天大旱,赤地千里。
敖丙不施霖雨,反遣海中妖將攫童男童女于岸,哪吒憤而救之,敖丙聞訊來,現真形,張口欲撲。
哪吒叱曰:‘孽畜敢爾!’
遂斃敖丙于乾坤圈,抽筋為絳,懸尸礁骨,眾妖將大駭,稟于東海龍王。
龍王震怖,挾濤而至,浪涌千仞,水灌陳塘。”
韓子瑜問道:“這龍王水灌陳塘關,意指的便是如今被大水所困的瀘川城?”
“正是如此。”
陸北顧是根據現實情況進行改寫的,目的便是令這個故事真正能夠起到影響城中輿論的作用,肯定要加入一些最契合當下的內容。
隨后,他繼續寫著。
“陳塘關中紳耆驚懼,詣李靖曰:‘今令郎逞兇,抽龍子筋髓,乃絕我陳塘生道!乞將軍念關中百姓,獻此子以息龍怒!’
紳耆復言:‘關墻或固,然吾儕肉軀,焉抗龍霆?獻一人,活一城,非大義乎?’
哪吒欲戰,靖阻且收其寶。
哪吒目眥欲裂:‘父跪龍九載飼人子,今又縛親兒獻妖乎?兒雖小,尚知‘唇亡齒寒’之理,龍王所慮,不過陳塘關中,兒憑乾坤圈、渾天綾二寶尚有一搏之力,若獻兒,則陳塘關亦不復存矣!’
靖默然。
哪吒遂橫劍慨然曰:‘老鱗,吾豈以一人累萬民!此身骨血還父母,休害陳塘百姓!’
哪吒既除,龍王再無所慮,其現形曰:‘一子之恨,安足平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