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帶著幾分醉意,互相攙扶著回到州學上舍。
陸北顧的酒量尚可,只是連續三日考試耗費心神加上酒勁上頭,也是累極了回到單間學舍,幾乎是倒頭便睡。
翌日清晨,初秋的陽光透過窗欞,在陸北顧還有些沉重的眼瞼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宿醉帶來的輕微頭痛和口干舌燥讓他蹙緊眉,正想掙扎著起身去尋些水喝,門口卻傳來篤篤的急促輕叩聲。
“陸生,陸北顧,可在?”
是上舍助教的聲音,語氣里帶著一絲鄭重。
“怎會這時候來找我?”
陸北顧心頭一跳,按理說,考完州試后的幾天,都是沒有任何事情的。
他瞬間清醒了不少,匆忙套了件中衣,應聲道:“在。”
隨后,他快步過去打開了門。
“陸生。”
上舍助教說道:“州衙遣人來州學尋你,讓你去趟州衙。”
“好,容我穿衣整理一下。”
“行,快點。”
陸北顧回屋拿起一件干凈的襕衫換上,又將略顯散亂的發髻重新束好,心中卻也有些念頭翻涌。
州試之后,貢院是徹底鎖院的,哪怕是州衙也無權干預,所以肯定不是州試的事情而且瀘州判官李磐作為進士科的主考官,雖然不負責判卷,但按規矩也得跟著一起鎖在貢院里,再過十幾天,到九月初一才能離開,故而定然也不是李磐找他。
——那州衙找他什么事?
清晨的州學尚算安靜,只有少數早起的學子在廊下走動。
助教帶著陸北顧穿廊過院,并未刻意遮掩行跡,卻也無人敢上前打擾。
兩人一路無話,沉默中只聞腳步聲在青石板路上回響。
出了州學大門就不歸助教管了,早有州衙的書吏在等候。
“陸生員!”
“劉書吏!”
一照面,正是此前協助他制作“水窗”的州衙書吏劉三。
因為還算有些交情,所以陸北顧干脆問道:“不知此番去州衙何事?”
陸北顧還是有些警惕性的,別的沒讀過,《水滸傳》里“林沖誤入白虎堂”還沒讀過嗎?
“是范使君到州衙了,與劉知州說了,點名要見你。”
清晨微涼的秋風拂面,讓陸北顧殘存的最后一絲酒意徹底消散。
原來如此!
這位馬上上任的轉運副使,行動力真是遠超常人.按這個時間來推算,范祥應該是先從華州南下漢中,然后馬不停蹄地經由漢中入蜀至成都,與張方平商議之后就直接來瀘州實地考察淯井監這個極為重要的產鹽區了。
陸北顧心中暗道,范祥到的比預想的還要快,也意味著他對此行的重視程度非同一般。
州衙后堂一處清幽的偏廳,劉三讓陸北顧在門外稍候,自己先行入內稟報。
片刻后,廳門打開,瀘州知州劉用的聲音傳出:“進來吧。”
陸北顧整了整衣衫,邁步進入。
廳內陳設簡潔,正中主位上,端坐一人。
此人年約五旬上下,面容清癯,顴骨微高,眼神深邃沉靜,仿佛能洞察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