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不管他有多大的才能,作為國子監唯一擔負起教職工作的人,他也只能對著這些不成器的學生講課。
好在,宋堂覺得眼前的這三個年輕人,倒是確實跟混日子的監生大不相同。
走出講堂,宋堂看著他們問道:“楊學士情急,此事既已應下,便無回頭路。太學劉幾之名,想必三位亦有耳聞?”
“略有耳聞。”程顥頷首道,“聽說是太學魁首,據說還是明年狀元的熱門人選,然其根底究竟如何,還望助教指點。”
宋堂點點頭,語速快而清晰:“劉幾此人,確有才氣,記誦淵博,尤精《春秋》三傳及諸子雜說。其文風一言以蔽之,便是將石徂徠為矯枉過正而用的‘險怪’之器,奉為圭臬,變本加厲.行文必求奇崛,用典必求生僻,立意必求驚世駭俗,看似深奧,實則堆砌辭藻,故弄玄虛,于大道本源、民生疾苦,反是隔靴搔癢,甚至刻意回避,在我看來沒有那么強。”
“不過,劉幾畢竟是胡安定愛徒,自慶歷興學以來,朝廷下詔取湖州學法興辦太學,京城太學便由胡安定及其門徒所掌控,這些年更是人數益眾,太學都容納不下,被迫數次擴建,而十幾年來禮部所取進士中,胡瑗弟子常占十之四五,若是明年禮部省試的考官依舊是從太學里出,那么劉幾確實是能中狀元的。”
程顥和程頤聞言,也是心頭稍定。
他們剛進京,對于開封本地的士子,并沒有太多了解,而劉幾的名聲又實在太大,幾乎所有人都在說劉幾多么多么厲害,以至于他們對劉幾的實力也無法進行準確判斷。
本著料敵從寬的原則,二程是真的把劉幾當成狀元水平來對待的。
如今一聽宋堂這么說,才算是稍微松了口氣,覺得對方可能沒有狀元水平,只是因為太學勢大所以才被吹得厲害。
而在旁邊聽著的陸北顧沒說話,因為他很清楚一些事情。
首先,劉幾確實有狀元水平。
不僅僅是因為如果明年考官是太學那幾位里選出來的,那么劉幾則必定狀元。
還是因為哪怕考官不是太學里出來的,以后甚至不允許寫“太學體”了,劉幾還能改換文風在下一屆科舉考中狀元,這就是純粹的個人硬實力。
其次,宋堂所言一方面是有他自己的個人看法,另一方面就是“太學體”本身在時務策上也不好寫的太深,劉幾屬于受限于文體本身所以才無法完全發揮。
因此,二程算是只聽了他們想聽的內容.
但陸北顧哪怕明知劉幾的強大實力,卻也沒有任何懼怕之意。
——狀元熱門又何妨?
先不說對方在明年嘉祐二年的禮部省試,必定會因為“太學體”而落榜,根本不可能中狀元。
就算陸北顧不知道這些他也不會畏懼,因為他最近能明顯感受到,在宋庠的教導下,他的時務策水平,對比之前已經有了跨越式的進步!
這次比試,是不涉及詩賦和論這些主觀判分占比較多的題目的。
而貼經本來就拉不開差距,墨義就算有差距,他也不會落下特別多,在時務策這塊,陸北顧更是自認就算是狀元熱門來了,也絕不可能壓他一頭!
若是在這種有利情況下,他都不敢與當世頂尖天才一戰,還談什么“東華門外狀元唱名”?
畢竟,他要走的路,是要踩著無數天才,才能走到盡頭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