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現在三司缺能臣啊.”
范祥的哀嘆,讓張方平面色也有些難看,他冷哼了一聲道:“三司確實缺能臣!現在確實都是一群尸位素餐之徒!晉公,你可知如今東京存糧幾何馬料又幾何”
“度支司的事情我怎知道”范祥反問道。
張方平心里大約確實是有火,竟是猛地拍了桌子一巴掌:“我上次執掌三司時,東京尚有三年存糧,馬料倍之,足可供六年之用!如今呢馬料僅夠一年支用,存糧也減半矣!真不知道這些人都干什么吃的!酒囊飯袋!蠢材蠹蟲!”
罵的有點臟,陸北顧也正好看到了那封《論汴河漕運疏》。
“京師,古之陳留,四戰之地,無山河之險可憑,惟賴重兵立國!兵恃糧,糧恃漕!汴河,乃我朝命脈所系,通江淮,利南海!天圣之前,歲調民夫浚之,故‘河行地中’,暢通無阻!”
“可自我走后,三司那些淺妄之輩爭以減費省役為功,竟敢從這上面節流!致使汴河日漸淤塞!如今如何”
張方平站起身,走到窗邊猛地推開一絲縫隙,寒風裹著雪卷入。
“如今是需‘仰頭望河’!河床淤高,已成懸河之勢,非復祖宗舊貌!此乃心腹大患!一旦汛期失控,或漕運斷絕,京師百萬軍民,何以自存西北數十萬將士,糧秣何以為繼!”
張方平很憤怒,幾乎是不加掩飾的憤怒。
他的憤怒也很有道理。
張方平上次離任的時候,留下的是一份極其厚實的家底,而他現在回來,接手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爛攤子。
自己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家底,都被別人“崽賣爺田心不疼”地揮霍了。
這種事情,換誰都該憤怒吧
陸北顧一邊看相應的文書,一邊聽張方平繼續講。
“還有這河北沿邊軍糧!十一州軍,年需粟一百八十萬石,豆六十五萬石,草料三百七十萬圍!沿邊租賦所得粟不過五十萬之數,余者更是皆賴商人入中,怎么解決”
“而除了鹽法、漕運、糧草儲備、河北軍糧這些難事,還有祿令編定這種要節流得罪人的事。”
張方平坐回椅中,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樞密使韓公上言內外文武官員俸祿、補貼,雖有品級,然每遇遷轉,申報三司核查,動輒稽延經年,效率低下,本就怨聲載道如今兩府相公又要三司削減文武官員俸祿,誰愿意削減俸祿可不愿意,今年這個年關能不能過去都不好說。”
“這便是三司今日之局!鹽法革新方啟,而漕運命脈懸于一線,京師存糧岌岌可危;河北河患遺禍,歲費浩繁;邊軍糧草供應,舊法弊端難除,新法成效未卜;冗官冗費,俸祿混亂,亟待厘清!國用匱乏至此,官家已不得不撥出內藏庫白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錢十萬貫,交付河北購糧,此乃剜肉補瘡,于大局無補。”
說實話,陸北顧感覺,張方平讓他看這些東西,好像也并不是真指望他出什么主意,而是正好逮到了一個能懂他的人,發泄一下壓力.
三司使這位置,確實位高權重,確實手里捏著國家經濟命脈。
但真不是誰都能干的。
直接面臨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尤其是眼下這種爛到不能再爛的爛攤子。
陸北顧看完文書之后認真想了想,說道:“祿令編定和漕運學生不懂,糧草儲備也不是一時能恢復的,不過關于河北軍糧缺口的事情,學生倒是確實有些想法。”
張方平一怔。
他就是壓力太大發泄一下,順便隨口問問,沒想到陸北顧真有想法
要知道,河北現在每年可是缺粟一百三十萬石,豆數十萬石,草料更是缺足足數百萬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