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切的前提,就是這次事件,兩府相公里有人倒臺。
“可賈昌朝難道不知道我軍在東線與夏軍大規模野戰,幾乎就沒什么勝算嗎”
對於樞密院內部的分歧,陸北顧依舊頗為疑惑。
他當然不認為能夠位至樞密使的賈昌朝是蠢人,畢竟就算他這個樞密使不明白這仗能不能打,
所以主攻的方案既然能夠被提出,那就一定有其可行性,陸北顧只能認為這里還有他不知道的信息。
“有些消息是不會出現在中書省文書上面的。”
指著文書,宋庠道出了其中隱情:“正月的時候夏軍大約萬余騎就自興慶府出發,由橫山一路東行至屈野河,目前在屈野河西岸逡巡,樞密院得到的諜報是這支騎兵的糧草最多能堅持到四月,而賈昌朝所謂的主攻方案,盯上的是銀城寨以南、屈野河以東的一塊地方.此地靠近麟州一側道路險狹、杉柏叢生,有大量的丘陵,而一片平坦肥沃的耕地被包圍在其中,還有屈野河的水源灌溉,適宜種粟麥,故而黨項人看起來是捨不得放棄的,建立了幾個小型的寨堡在外圍負責守衛。”
果然,要是沒有較大把握,賈昌朝就是再不知兵,也不可能選擇主動出去野戰送人頭的。
“所以意思是賈昌朝打算等夏軍騎兵主力撤退以后,派兵把東岸被侵占的地方收復回來,然后便成了他的功勞從而讓他坐穩樞密使,甚至更進一步”
“正是如此,那你再猜猜韓琦為何主守”
宋庠這時的表現反倒是很輕鬆,問完后他靠在椅背上笑而不語。
陸北顧蹙緊了眉頭,如果真是白撿便宜,韓琦為何還會主守即便韓琦吃過好水川的虧,也不至於如此畏敵如虎.這里面難道有詐
“莫非這個情報可能是夏軍故意露的破綻,此地亦是誘餌,其意圖是假意撤軍隨后隱藏在屈野河西岸,等我軍出城去收復銀城寨以南、屈野河以東這片地方的時候,再渡河野戰”
“不錯,韓琦主守便是這個顧慮。”
宋庠見陸北顧反應如此之快,也覺得頗為欣慰,他實在是不愿意跟太蠢的人打交道。
“賈昌朝此舉就是在賭,跟賭六塔河會潰堤一樣,去賭他能收復這片屈野河東岸被黨項人所侵占的土地.不過退路倒是也找好了,他建議從黃河東岸調度大軍過河,而不用麟州本地兵馬,如此即便夏軍有埋伏,大軍也可以從容撤回麟州城,與麟州守軍共同堅守。”
陸北顧詳細問道:“不知此地距離銀城寨多遠距離麟州城又有多遠
“距離銀城寨六十里,距離麟州城百余里。”
聽了這個數字,陸北顧的血壓已經有點升高了。
“那就怕撤不回來。”
宋軍孤軍冒進被夏軍包圍,然后援軍在堅城里觀望的事情,發生的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因為宋軍的野戰能力實在不足,負責守城的往往戰斗力更差,所以哪怕兩軍相隔僅僅數十里,只要被阻援就解不了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出城的友軍被圍殲。
“所以賈昌朝的意思,是要等到黃河和屈野河等河流不再冰封且凌汛結束之后再用兵,如此一來,屈野河河水暴漲,夏軍萬余騎兵難以輕易快速渡河,收復東岸失地的把握就更大了。”
能做到兩府相公的,確實沒一個蠢人。
賈昌朝此舉雖然冒風險,但這個方案的風險看起來貌似也確實可控,很容易為他撈到一份極有分量的政治資本,怪不得會如此力主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