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新蕊在京城一共待了三天。
這三天里,她開了兩天半的會。
她回清江省那天,恰好是新一輪春運大潮的開端。
車站,機場,人潮洶涌。
空氣中彌漫著歸家的喜悅,和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
臨海省的疑似病例,在新聞播報里,從兩位數,悄然跳到了三位數。
隔壁的港島,出現了第一例死亡病例。
恐慌,如同無形的病毒,開始在人群中悄悄蔓延。
隨著春節的臨近,病毒的擴散,幾乎已成定局。
在吳新蕊的建議下,各個省份,特別是與臨海省毗鄰的,或是勞務輸出大省,都開始效仿清江省的模式,緊急成立了防疫指導小組,來應對即將到來的巨大考驗。
京城,在這場風暴來臨前,還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劉清明清楚地知道,春節過后,這里將迎來真正的爆發,成為與臨海省并列的重災區。
但他現在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是體改辦一個小小的副處長,人微言輕。
他能做的,就是將自己的擔憂和判斷,融入到每一份工作報告里,用最嚴謹的數據和邏輯,對上級進行一次又一次委婉的提醒。
至于人家聽不聽,聽進去多少,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在京城這座巨大的機器里,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零件。
不過,也有好消息。
在完成了那份關于臨海省防疫工作的指導性意見之后,司里交給了他一項全新的工作。
研究設立一個新的應急管理機構,對于現有國家治理體系的影響和沖擊。
這說明,他之前通過吳新蕊遞上去的那個“不成熟的想法”,已經被擺上了某些領導的案頭,并且得到了積極的反饋。
劉清明記得很清楚,前世的應急管理部,要到十幾年后的2018年左右,才會正式掛牌成立。
如果自己現在起草的這份報告,能夠引起足夠的重視,讓這個強力部門提前面世,哪怕只是提前幾年,或許對于未來那些慘痛的災難,都能起到無法估量的作用。
少死一些人,少一些損失,總是好的。
只是,劉清明對于這個機構的具體運作,并沒有過多的接觸。
他的所有認知,都來自于后世零散的公開信息。
他只能憑借那些少量的印象,再加入大量自己的超前理解,從機構設置、職能劃分、協調機制、法律支撐等各個方面,去系統性地闡述它的重要性。
劉清明很清楚,在體制內,任何部門間的職能變動,都會掀起滔天巨浪。
無論是增加還是削減,都必然會觸動方方面面的利益。
要說服的人,要擺平的事,其難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絕不是上級領導一句話,下面就能令行禁止,照單執行那么簡單。
你的理念再無懈可擊,也常常敵不過根深蒂固的人情世故和部門利益。
這份報告送上去,組織上立刻驚為天人,納頭便拜,那是玄幻里的情節,不是現實的官場。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現在的工作毫無意義。
恰恰相反,這項工作本身,就意味著上級已經看到了改革的必要性,也已經有人在暗中推動它的落地。
這是一個極好的開端。
哪怕最終,這個機構還是要等到十多年后才能真正實現,但作為這份藍圖最早的起草者之一,劉清明依然為自己能參與其中,感到了一絲欣慰。
他種下了一顆種子。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劉清明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頭扎進了浩如煙海的資料里。
他再一次投入到了忘我的工作當中。
為了彌補自己知識上的盲點,他頻繁地出入單位的資料室和相關部門。
了解他們的組織架構和運作方式,從中推導出其利益核心。
辦公室的同事丁奇,和辦公廳的李明華,成了他接觸最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