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的疫情并不算嚴重。
德國雖然也發現了少數幾例,但癥狀反應普遍比華夏要輕得多,社會生活幾乎沒有受到影響。
街上戴口罩的人寥寥無幾,更不用說停工停課。
但王堅的心情,卻無法因此而感到輕松。
島內的疫情同樣在蔓延,確診和死亡病例的數字每天都在攀升。
他很擔心遠在故鄉的家人、朋友,還有積架公司的那些同事們。
這種揮之不去的憂慮,讓他有些分神。
從去年開始,他就像一個孤獨的傳教士,帶著自己嘔心瀝血研發出的新技術,奔波于東亞和歐美之間。
他拜訪過大大小小幾十家公司,得到的反饋卻總是不盡如人意。
芯片工藝,從來都是巨燒錢的行當。
一項新技術的投入,動輒以十億美金計算,這不是一般的小國家能夠支撐得起的。
他們最先尋找的合作方,是日本的行業龍頭尼康。
可對方的反應卻異常保守。
尼康的高層認為,現有的干式光刻技術路線雖然也遇到了瓶頸,但目標清晰,方向明確,只要繼續往里砸錢,總有突破的一天。
如果現在更換技術路線,重新投入的研發資金是個無底洞,之前投入的巨大成本,就成了沉沒成本。
這筆賬,怎么算?
萬一新的路線走不通,這個損失誰來承擔?
在反復的患得患失之間,尼康最終選擇了最穩妥的方式,拒絕了積架公司的合作提議。
無奈之下,王堅只能被公司派往歐洲,在法、德、荷、意等老牌工業強國里,尋找新的機會。
一開始,他們并沒有考慮過阿斯麥公司。
此時的阿斯麥,剛剛經歷了上一輪經濟危機的洗禮,公司利潤暴跌了百分之四十,資金鏈緊張,甚至正在考慮裁員減產來度過難關。
公司的主要股東們,對于投入巨資研發一項前景不明的新技術,充滿了疑慮。
但除了阿斯麥,歐洲其他的光學巨頭,也都有著和尼康公司相同的顧慮。
王堅在幾個國家之間來回奔波了大半年,得到的都是禮貌而堅決的婉拒。
就在他無可奈何的時候,阿斯麥公司卻反常地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興趣。
原因很簡單。
他們不想再跟在日本人的屁股后面吃灰了。
他們渴望通過一項革命性的新技術,實現彎道超車。
當然,這其中蘊含著巨大的風險。
如果新技術的最終效果不理想,這筆巨額的投入,很可能會成為壓垮他們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對于已經沒有太多選擇的積架公司而言,阿斯麥是他們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雙方從二月份開始接觸,一直談到三月。
橫亙在合作面前最大的障礙,還是資金。
阿斯麥公司直到后來成長為全球霸主,都沒有徹底擺脫研發資金不足的困擾。
光刻機的市場規模是有限的,為了攤平成本,每一臺設備都必須保證足夠的利潤率。
而高昂的售價,反過來又限制了市場的規模。
最終,這個行業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贏家通吃的壟斷局面。
王堅此刻所在的奧伯科亨,是德國一座典型的小城。
這里人口不過萬余,卻因為一家公司的存在而聞名于世。
卡爾.蔡司。
這家公司最出名的產品,就是它無與倫比的光學鏡頭。
從高端照相機、精密顯微鏡,再到軍用的瞄準鏡,蔡司代表著光學領域的最高水準。
而光刻機中最為核心、最為昂貴的組件,恰恰就是光學鏡頭系統。
因此,蔡司也是阿斯麥公司最重要、最無可替代的合作伙伴。
王堅利用自己曾在ibm工作二十二年的資歷,以及在微影技術領域積攢下的聲望和人脈,終于說動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合作者。
為了表示誠意,也為了堅定彼此的信心,阿斯麥公司的總裁布林克先生,親自從荷蘭趕到了奧伯科亨。
同行的,還有蔡司半導體部門的技術總監,卡爾.林頓。
三個人,在這座小城郊外的一棟鄉間別墅里,閉門談了兩天。
“先生們,請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