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水有些傻眼,她偷瞄那本小歷,一般在上林塘只有動土造屋下田嫁娶才會看吉時,沒成想這裁衣也有吉時。
許是看出她的震驚,顧娘子合起小歷說:“這各行自有各行的規矩,行船、到任、出行、求財等等,樣樣得選個吉日。”
“你要想在裁縫作這行當里混,光有手藝可不成,得多學著點,可別犯了忌諱。”
林秀水思索點頭,她回去就翻翻姨母的小歷去,保準把日子給記住了。
她轉身進了屋里,下雨的日子里,熨布搬到后邊屋里臨窗的地方里去。
這批送來的白苧布是常州來的二等布,雖說是苧麻編的,但摸著很細密,比細麻要滑,有股濃濃的皂角味。
“指定在洗衣行里洗過了,”小春娥嗅了嗅,“那里泡布都用米湯,再加皂角的,洗出來白布會更白。”
她又驚訝,“阿俏,不用刷子了?”
林秀水裁開一匹舊的白苧布,浸在銅盆里打濕擰半到半干,墊在要熨的布上。
用布條纏手的時候,順帶回道:“這布太軟,我要是手一抖,就得燙幾個洞來,必須墊塊濕布在上頭。”
“畢竟以我現在的身家,半截都賠不起。”
熨布實則是個枯燥活,還得從早熨到晚。
要林秀水一個人熨,她都要自言自語說兩句,正好旁邊有個嘴巴閑不住的小春娥。
林秀水熨布,她燒炭,還要扯天扯地。
“阿俏,你去過臨安內城沒?”
“沒去過,”林秀水轉了轉僵硬的胳膊,把手腕布條松了松,勒得有點疼。
小春娥撥動著炭,嘿嘿笑兩聲,“我也沒去過。”
“聽說內城里樣樣都好,尤其是那豐樂樓,跟東京前樊樓一般好,”小春娥手抵著燒火棍,在那遐想,“我要是能去豐樂樓里”
“我就去那里當個燒火婆子,老了留在酒樓里,當捧香爐的香婆。”
她想想便樂出了聲,簡直沒半點出息。
小春娥很興奮地問:“阿俏你呢,是不是要做個裁縫?”
當什么裁縫,三天賺七文錢的那種嗎。
林秀水面色不改,說出的話卻驚天動地:“聽說那里有條南御街,全是金銀鹽鈔引交易,動輒錢數上萬,”
在小春娥期待的眼神里,她緩緩吐出一句話,“我就想捧個碗上那要錢去。”
小春娥笑得直抽抽,后頭站在那的顧娘子也笑了聲,走過來低頭看布時道:“那怕是不成。”
“什么不成?”兩人異口同聲。
顧娘子說得一本正經,“在臨安做乞兒不成,你想做,還得先進乞兒行。”
“要不我回頭給你問問,這進行團要收多少行費。”
“不了不了”
林秀水樸實無華(癡心妄想)的夢破裂了,她還是老老實實賺這仨瓜倆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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