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梓揚瞇了瞇眼睛,細細辨認了一番,方才開口笑道。
“我道是誰,這不是‘黑鴉’周紫荊前輩嘛。”
老者抱了抱拳,卻是沒有理會安梓揚,而是緩步走到了北面高臺的下方,負手看向最高處的那個座位,和掩藏在輕紗之后的那道人影。
“鎮撫使大人,老朽有話想說。”
安梓揚也不著惱,笑道。
“周前輩請說。”
老者沉聲說道。
“其一,今日我們都是受了鎮撫使大人的邀請、千里迢迢來此赴宴。但及至現在,鎮撫使大人卻連一面都不愿見我們。”
“最早趕來赴宴的門派已經在山上呆了有一個月的時間,我這邪道出身的,更是按鎮撫使的規矩、闖了關進來的。而到現在為止,我們卻連鎮撫使大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都不知道。”
“這便是鎮撫使大人的待客之道嗎?”
“其二,錦衣衛口口聲聲說不插手座次的排序,讓江湖人自己解決。但這十張椅子,又是誰定的?為何不能是九張?為何不能是十一張!”
“我自認不弱于臺上諸位,但要上去坐下、就要與他們爭斗,都是江湖同道,卻要為了朝廷設下的椅子做生死之爭,讓人不得不想起……公孫接、田開疆、古冶子之事!”
這三個名字,一般沒文化的江湖大老粗聽不懂,但有傳承的門派倒是都心領神會。這是“二桃殺三士”里面的那“三士”的名字。
他繞了個彎兒,但也跟明說差不多了。
“其三,就是他!”
老者伸手一指柳承宣。
“他憑什么能坐在那里,憑什么能低著頭看我們!”
說到此處,他陡然轉身,看向所有江湖人。
“諸位,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若是錦衣衛今日放一個青城派,乃至放一個血衣樓在那,我都不會出來!”
“但,浣花劍派不行!他柳承宣不配!”
“你們不敢說的,我來說!”
“你們不敢做的,我來做!”
說罷,他陡然轉身,對著上方的人影抱了抱拳。
“鎮撫使,絕巔的牌子,能不能換?”
“還有,鎮撫使能否說句話,讓我們見上一面?”
安梓揚皺了皺眉,上前擋住了他看向上方的目光。
“周前輩,你這,是否也有些無禮了?”
“無禮?”
老者忽然間嗤笑一聲,竟然直接伸手指向了上方輕紗之下的人影。
“鎮撫使大人又何曾對我們有禮過!”
“從上得這峻極峰頂之后,我就一直在看那道人影。一開始我就奇怪,怎么連一絲真氣都感受不到,起初我還以為是鎮撫使大人武功已經返璞歸真了,或是我境界不夠、感應不到。”
“但,到現在已經有兩個時辰了。”
“這所謂的鎮撫使大人,連動都沒有動過!”
他話音剛落,周圍立刻便是一片嘩然。
不少人都是忽然反應了過來,細細朝著上方那道人影瞧了瞧,又與自己上山時的印象對比了一番,立刻便知道老者所言非虛。
“難道這錦衣衛鎮撫使,從來就沒有來過?”
“自打去年卜磊死了以后,誰只知道有這么一位接了北鎮撫司鎮撫使的位置,可又有誰親眼見過?”
“莫非這人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之前傳言里說他武功深不可測,我就覺得奇怪。他從未走過江湖,就在京城悶頭練武,忽然就天下無敵了?”
“連個來歷都沒有,之前在江湖上也沒做過什么事情、有過什么名聲,忽然就冒出來了,也太蹊蹺了些!”
一時間,原本已經寂靜下來的人聲,逐漸翻涌了起來,并愈演愈烈。
越來越多的人站起身來,朝著高臺之上的那道人影看去。
江湖人雖然畏懼錦衣衛,但也不是無條件的畏懼所有錦衣衛。一個只能聽令行事的千戶,和一個代表朝廷對江湖態度的北鎮撫司鎮撫使,根本不是一個概念。
現在這個場面,如果那個“鎮撫使”真的不在,那只靠安梓揚這個一流水準的千戶官,還真別想給江湖人們立規矩!
不斷有人高呼。
“安千戶,天色也不早了,離開宴也沒多少時間,讓鎮撫使拉開輕紗、讓我們見上一見,我們也好安心不是?”
“是啊,若沒有鎮撫使大人背書,這座位排了還有什么意思?安千戶能代表朝廷的意思嗎?”
“鎮撫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