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微云放下手中的筷子,輕輕地笑了笑。
坐得起“八抬大轎”的人,可不會到這種小面攤來吃面。
所以這頂“八抬大轎”一定是來找人的。
蘇微云扭頭看了看四周,確信周圍的桌子已沒有其他的人了。
“看來柳風骨的人比我想象中來的還要快些。”
蘇微云不經意地動了動左手,他的左邊袖子是破開的,露出手臂上一道傷疤。
他本來就是在等柳風骨來找他。他既然已從錦繡山莊又“逃”了出來,柳風骨對他絕對就會客氣多了,因為柳風骨會把蘇微云當作自己一方的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而這個時候八抬大轎的簾幕輕輕掀起,伸出一只極纖細,極雪白的玉臂。
手臂纖細,五指如蔥。指甲不長也不短,上面涂著細膩的鳳仙花汁,顯得尤為優雅。
這只美麗的手臂伸出來的時候,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比八抬大轎還更吸引人。
更吸引人的是,這只手忽然招了招,像是在和某個人打招呼。
這當然是一只女人的手。
所以周圍的男人都認為這只手很可能就是在招呼自己,但卻沒人敢上前。
遇見這種優雅美麗,排場極大的女人時,有許多男人都會心跳,但并非每個男人都有自信去撩撥的。
只有一個人走了過去。
這個人就是蘇微云。
蘇微云右手臂上纏著一根鮮艷的紅絲巾,迎風飄揚,但他的左手卻露出了一道傷疤。
可是這傷疤不僅沒有影響他的形象,反而更增添了他的男子漢氣概。
“你知道我是誰嗎?”
蘇微云站在轎子前問道。
轎子里面傳出一個輕輕的、飄飄的聲音:“你知道我是誰嗎?”
蘇微云道:“不知道。”
他說的是實話。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人是來找他的,他躲也躲不掉。
轎子里的人道:“那太好了。”
她說出這個“好”字的時候,街上的男人都覺得這是自己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只要這個聲音說好,那就一定是好的。
蘇微云偏問道:“為什么好?”
轎子里的人道:“你不知道我,我也不認識你。一見鐘情,傾蓋如故,這豈非是最浪漫的愛情?”
于是蘇微云也笑著說了一個字:“好。”
他說完,就走了進去,走進了轎子里面去。
剛才轎中人說“好”的時候,街上的男人幾乎要飄了起來;可現在蘇微云說這個“好”字時,他們卻幾乎全都要暈了過去。
羨慕,嫉妒,恨。
眾人期盼著轎子里的女子見到蘇微云之后,能改變主意把蘇微云趕出來,好讓自己也去試一試。
既然是尋偶,“一見鐘情,傾蓋如故”這八個字他們也是會說的。
但這頂八抬大轎偏偏沒有給這些人半點機會,蘇微云一上轎,轎子立刻就走了。
······
酒樓。
一頂八抬大轎就停在酒樓前。
這已是這座小城最大的酒樓。
“好漂亮的轎子,我老牛入關以來,倒真還沒見過。”
一個人從酒樓上走下來,滿臉大胡子,敝著衣襟,手里還端著杯酒,就像是個土霸王。
他旁邊還有兩個人。
一個高高瘦瘦的身材,腰畔佩著烏鞘劍,長得十分不錯。
另一個年紀老大,滿嘴黃牙已掉了一大半,但身上卻穿著一件水綠長衫,手里還搖著一柄金折扇,剛走出門,就“唾”地一口濃痰吐在地上。
三人眼中都泛著酒紅,色瞇瞇地東瞅西看。
“牛大爺都說好,想必是真的好了。”
牛大爺舉著酒,呵呵笑道:“論見識,我是比不上美公的。”
他看向那個滿嘴黃牙的老頭,這個色老頭居然叫“美公”。
“哈哈哈,我歐陽美是虛長了幾歲,但論見識又怎么比得上老牛和季公子?”
那個英俊佩劍的季公子冷笑道:“我倒的確知道這頂轎子里面坐的人是誰。”
牛大爺和歐陽美同時問道:“是誰?”
“是個婊子,叫作張好兒。”
歐陽美問道:“張好兒?就是江南一帶最有名的俠妓?”
牛大爺卻道:“婊子就是婊子,妓女就是妓女,有什么俠不俠的。”
歐陽美露出一種猥瑣的笑容,道:“是,反正只要給錢就都能上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