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熱鬧哪能不看?
秋盈拽著環環,梨月湊到廚房后門探頭,
原來是何姥姥見沈氏不吃飯,房里也不用服侍,便帶著些相好的丫鬟婆子,一同來小廚房里,拿出一兩銀子,命曹大嬸做桌席面。
鳳瀾院的得臉婆子丫鬟,得了好差或過生辰,都會湊了錢,請小廚房擺個席請客。只不過這等席面,曹嬸子不做,都是底下人給做。
何姥姥今天得意非凡,讓香草提著一壇惠泉酒,進屋就吆喝:“曹嬸子,我老身央求你,好生弄三四個熱菜,有那兩斤的筍殼魚,拿一條來燉了。咱們好下酒吃!”
曹大嬸正在廚房里看著人封火,見她們一幫人來了,就沒有好臉色。
她倆人向來不和,聽何姥姥在沈氏面前挑唆,讓沈氏嫌自己自作主張,早就存了一肚子氣,叉著腰冷笑道:“這鳳瀾院的小廚房,是伺候世子爺大奶奶的,卻不是讓何姥姥點菜來的!每日里肥雞肥鴨吃膩了,還跑來點起筍殼魚來了?都像你何姥姥這樣,我也別伺候頭層主子,只伺候二層主子罷了!”
何姥姥是別苗頭來的,就知道要和她對罵,拄著拐棍自己不開口,只讓香草過去對嘴。
香草今天做的梅花白粥,被世子爺損了兩句,心里也憋著氣。如今仗著姥娘得臉兒,忙逞腰子上前啐道:“鳳瀾院里設小廚房,不就是為用膳方便?哪個不是圖方便,跑來點些私房菜吃,單是我姥娘點菜不成?我們今日也不曾空著手,現放著一兩銀子在這里,曹嬸子甩什么閑話!一條筍殼魚值得什么,誰管你要龍肝鳳髓了?”
說著話時,香草捧出一兩銀子。
曹大嬸不見銀子還好,見了銀子只照她臉啐去。
“快收起你那棺材本兒,少讓我惡心了!外頭巴掌大的筍殼魚,也得二兩銀子一條。那新鮮細嫩羊肉,少說五錢銀子一斤。這一兩銀子拿出來,夠菜的夠米的?你家那老不要臉,我都替她臊的慌!”
香草年輕臉熱,被曹大嬸罵紅了臉,不知如何回話。
她今年不過十二歲,自幼深宅豪門里伺候人,哪里知道吃食價格。
只道魚蝦鮮肉都是尋常物,一兩銀子能辦不少。
其實香草雖不知道,可何姥姥歲數不小,如何能不曉得?
她不過就是仗著沈氏勢利,想壓服曹大嬸。
打量著待曹大嬸收了一兩銀子,不好意思不自掏腰包添補些。
誰知曹大嬸不吃這套,竟指著鼻子揭破了,罵得外孫女兒沒臉。
何姥姥被她戳破,當著許多人掛不住臉,指著鼻子就罵:
“你算是什么東西,配在我面前挺腰?外頭賃來的廚娘罷了,我們沈家不喜了,連著鍋灶丟出去,讓你吃那西北風,你還做夢呢!我在沈家三代世仆,兩個外孫女兒給小姐陪嫁,我們翹起腳來,比你人都高些!讓你做幾個菜下酒,那是抬舉了你!”
曹大嬸見何姥姥罵出身,更是冷笑起來:“我是小門小戶正根正苗兒,倒不羨慕那等奴才秧子!指著主子吃剩飯不說,還要背地里挑唆主子!”
她是沈家廚娘,卻不是賣身來的,看不起何姥姥世代奴才。
何姥姥世代在沈氏家里當差,托庇豪門極為富庶,也看不起曹大嬸窮。
小廚房里就有不少人,何姥姥也帶了許多人來。
大家看她們罵得不像樣,連忙上來拉扯,將倆人分開。
小廚房的人把曹大嬸勸走,也有幾個巴結何姥姥的,上趕著開火做菜,要討上房人的好,只道:“曹嬸子歇著去,我們胡亂做兩個菜,打發她們吃酒就完了。咱都是小姐陪房,何必鬧出來,讓人家看笑話。”
何姥姥身邊的婆子丫鬟們,也忙著調擺桌椅燙酒篩酒,只勸道:“何姥姥休要生氣,曹大嬸從來這脾氣,連小姐都常說她。這里自有會做菜的娘子,給何姥姥燉魚去了。”
曹大嬸走后,何姥姥罵罵咧咧坐了首位。
底下人一通忙活,弄了不少現成菜肴。
不過兩句話功夫,就擺了四五個涼菜,酒也篩的熱了。
這些婆子丫鬟湊趣兒,都給何姥姥賀喜,恭喜她去澹寧書齋做管事兒。